哪怕陈君颢只是发来一个傻不拉几的表情包,他都能踏实不少。
“啊那个……啊对!”正和Moi一块点单的前辈忽然抬头,扫视一圈,最后正好对上角落里发呆的姜乃,“那个小乃同学和小叉同学,麻烦你们帮忙下楼搬一下饮料哈!”
姜乃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刚抬起头,旁边的蓝熙已经一声不吭地起身绕过他,往外走了。
“哦,好。”他也赶紧站起来跟出去。
“就在楼下吧台,已经点好了,”Moi补充道,“东西有点多,我们这儿还在激烈讨论今晚的饱餐大计,就辛苦两位新人啦!”
“没事。”姜乃笑了笑。
蓝熙却早已头也不回地拉开门,穿鞋走了。
“这新人什么来头?这么酷的。”一个合作方代表随口问。
“峰哥引荐来的小天才呗。”边上一个前辈接话,“天不天才的不知道,但那张脸……啧啧,都能当社花了。”
“什么社花,社草好吧!人家男的!”又一个声音插进来,“社花永远是我们Moi大美女OK?”
“行了你们,少贫嘴!赶紧把寿喜锅的加菜给选了!”Moi笑着打断,又不好意思地朝姜乃眨眨眼,用口型说了句“辛苦啦”。
姜乃扯扯嘴角,转身拉上门,总算能透口气。
楼梯有点陡,蓝熙走得不算快,只领先他几步。
姜乃快步跟上,刚想低头看一眼手机,目光却一下子被蓝熙后颈到肩胛骨那连成一片的斑驳钉住了。
坐下的时候衣服遮得严实,可一动起来,后领悬空,再加上这自上而下的角度,在楼梯间的射灯下,那些藏在布料下的伤痕根本藏不住。
不光是青紫,有些甚至发黑发淤,混在暧昧的痕迹之下,看得人心里发沉。
吧台的服务生正在清点酒水,几扎啤酒和好几支大炮可乐堆在一旁。
蓝熙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核对数量。
“那个……”姜乃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你脖子后面。”
蓝熙动作一顿,猛地抬手拢紧衣领。
“伤得有点重……”姜乃说得有点艰难,“要不要涂点药?”
“不关你事。”蓝熙冷冷甩下一句,抱起几瓶可乐就跟上服务生要走。
姜乃抿了抿唇,转向吧台问道:“您好,请问有创可贴吗?”
“创可贴?”服务生愣了一下,很快从抽屉里翻出一片递给他。
姜乃道了谢,把那片小小的创可贴攥在手心,拎起剩下的可乐,转身快步追上楼梯。
“等一下!”
蓝熙脚步微微顿了顿,没回头,继续向上走。
姜乃三两步追上前,挡在了他面前的台阶上。
“这个,”他摊开手心,“贴上吧。”
蓝熙停下脚步,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眼神冷了下来。
“不关你事。”他声音淡淡,侧身想从旁边绕过去。
“是不关我事,”姜乃没让开,手还固执地伸着,“但你……伤得挺厉害,要是被人看到,可能不太好……”
这话说得直接,蓝熙果然皱起了眉,嘴唇抿得发白。
两人在狭窄的楼梯间僵持着,楼上隐约传来服务生拉开门的声音和包厢里的喧闹。
几秒后,蓝熙闭了闭眼,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稍稍偏开了头。
随着他的动作,后颈那道咬痕也更清晰地暴露在了灯光下,狰狞得吓人。
姜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汽水,利落撕开创可贴,上前一步。
他靠近的瞬间,能感觉到蓝熙身体猛地绷紧,警惕得像只被逼到角落的野猫。
姜乃只好尽量放轻动作,小心避开旁边青紫的皮肤。
可敷料刚蹭到伤口,蓝熙还是忍不住“嘶”地抽了口气。
“抱歉……马上。”姜乃低声说,凑近轻轻吹了下,仔细把胶布按平整。
冰凉的创可贴终于盖住了那片最显眼的痕迹,暂时遮住了些许的狼狈。
“……好了。”姜乃收回手,语气有点干。
蓝熙立刻把衣领拉高,严实盖住所有痕迹。
他扫了姜乃一眼,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耳朵尖有点红。
姜乃弯腰抱起地上的汽水,起身时,恍惚听见一句含糊的:“……谢谢。”
没等他反应,蓝熙已经先他一步转身上楼,回到了包厢。
“从影像上看,脑部的水肿都消得差不多了,术后康复得都不错,”医生指着光片,在那些黑白影像上圈圈点点。
“虽然现在能转出来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之后每隔三天都要复查一次CT,之前用的凝血药还是得继续,以防有新的出血点……”
陈君颢站在舅父身旁,听得极其认真,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他不自觉地点头,喉咙有些发干,想问点什么,又怕打断医生说话。
等医生终于说完,他才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问:“那……她大概什么时候能……”
“这个急不来,”地中海医生喝了口水,语气缓和了些,“我也跟你们说过,脑损伤后的苏醒都是因人而异的。转到普通病房之后,你们家属可以多陪着说说话,做些外部刺激,对恢复有帮助。”
他边说,便把光片收进袋子里,抬头看了看两人,“婆婆现在确实是在逐渐苏醒的过程中了,醒过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好,谢谢医生!”舅父忙站起身,双手接过光片袋,“那我们先去缴费了。”
医生点点头,又嘱咐了几个护理的细节,便让护士带他们去办手续。
舅父去缴费,陈君颢就提着大袋小袋的检查报告,独自走回阿婆的病房。
托了五舅公的关系,阿婆换到了单人单间,在走廊的尽头。虽然离热水间远了些,但也安静。
等在病房里的陈君怡一见他进来,立马站起了身。
“怎样?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问题了,”陈君颢揉了揉她头发,“接下来就是好好陪护,阿婆很快就能醒的。”
“真的……?”小姑娘眼眶一红,赶紧低下头抹了把眼睛,“太好了……”
“哭什么,”陈君颢上前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也不怕被阿婆听见。”
“听见才好……”陈君怡说,“她听见了,就能起来捏着我的脸,笑我哭成花面猫……”
陈君颢心里一酸,手臂悄悄收紧了些。
从ICU转出普通病房的手续有些繁琐,一层层确认、交接,等阿婆安置好,都已经快八九点了。
梁家耀处理完营地的事,匆匆赶过来医院接陈君怡回家。
小姑娘还想再多陪阿婆一会儿,但也没办法,他们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们这两天商量了下,”梁家耀压低声音,跟陈君颢汇报情况,“二轮调解要再不行,后面就直接走程序吧。证据总能找到的,一直跟那帮无赖掰扯也劳神费心,倒不如干脆给他们上点强度。”
“嗯……”陈君颢沉思片刻,看向陈君怡,“你自己决定好了吗?”
“嗯。”陈君怡点下头,“律师姐姐说……虽然现在证据不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其实那龟孙子进去了这么几次,早就玩完了。”梁家耀冷笑一声,“听说前几天被公司炒了,未婚妻也跑了。现在他妈纯粹是狗急跳墙,逮着我们就骂,根本不讲理。倒不如就借这个机会突破他心理防线,能主动招认最好,省得他妈跟个跳梁小丑似的蹦跶,我们看着都费劲。”
又简单交代了几句,陈君颢把他们送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合上,他才慢慢踱回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检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