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公子本地郎(290)

2025-10-10 评论

  陈君颢已经半个月没好好回家了。

  也不是完全不回,偶尔会回来拿东西、做顿饭,但晚上一定是在医院的陪护床上过的。

  只有和舅父换班那天,能回来睡一整晚。第二天一早,又会留下一桌丰富的早餐,一张写满歉意的纸条,和一个整洁却空荡荡的家。

  阿婆转到普通病房后,情况稳定,每天打针换药一样不落,却始终没醒。

  一开始陈君颢还会因为她能有一些简单的肢体反应而兴奋,到后来,那点微弱的希望也渐渐变成了沉默的失落。

  就像护着一盏熬久了的老油灯,亮着,却不暖。

  陪护成了拉锯战,耗神,更耗时间。

  姜乃明白陈君颢的辛苦,也懂他想要担起的那份责任。

  他没有怨言,也发自内心的支持,可支持,不代表心里不会委屈。

  比赛的事,不只他,华哥也盯得紧,几乎回到了去年准备合作曲时的强度。

  下班就得往营地跑,讨论方向、打磨细节。

  压力像绵长雨季里的积水,悄然就漫过了脚踝。

  自打Moi的指令下达,蓝熙就成了他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生日那晚短暂的相识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没激起多少涟漪就沉了底。

  每周社内例会碰见,拒绝对话,没有眼神交流。偶尔撞见谢峰拢着他去“开小灶”,姜乃也只能低头避开。

  社里悄悄有了些风言风语,说俩新人不合,互相别苗头。

  一场无声却激烈的竞赛把他们推成了暂时的焦点。

  但姜乃根本不想在意这些。

  他只想把自己埋进工作里,用音符填满所有空余时间,用旋律去宣泄无处释放的压力。

  这样就没空委屈,也没空去想那个总是不在家的人。

  他和陈君颢,现在除了中午在梁叔那吃饭能见上一面,别的时候都在错身。

  联系全靠睡前的视频或电话,和聊天框里断断续续的留言。

  吃了吗?睡了吗?在忙什么?

  下班没?曲子进展怎么样?阿婆今天检查结果如何?

  别熬夜,早点睡。

  晚安,早安,我爱你。

  已经很久没有开门时轰鸣的抽油烟机和傻乎乎的笑声迎接他;没有普通地坐在桌边吃着饭,扯些没营养的闲篇;没有窝在沙发里看周星驰的喜剧,也没人为谁去关灯斗两句嘴。

  日子像被抽掉了缓冲的垫子,每一步都像光脚踩在水泥地上奔跑。

  忙,都忙。

  忙得心照不宣,忙得相安无事。

  李程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一会儿数落陈君颢抛家弃子,一会儿又嚎叫着为他远嫁受苦的大宝贝打抱不平。

  姜乃听着,纯当听个乐,也没打断他。

  至少有人闹腾,屋里没那么空乏。

  电话挂断,姜乃也关掉了工程。

  屏幕刚要暗下去,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来自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刚陪阿婆做完CT,现在在等老中医过来给她做针灸按摩。

  -晚点我妈下班会过来替我一会儿,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心情只轻盈了一秒。

  -约了华哥,今晚他教我用碟机台。

  -那我晚点去营地接你?

  -不在营地,去华哥家,营地的设备在维护。

  -哦……好吧。

  接着就像失重一样,沉沉坠下去。

  -那我给你留宵夜,你晚上回来吃。

  -别太累,工作加油。

  -我跟舅父调了班,下周三晚回来陪你。

  还在下坠,却又忽然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就像颗被摩擦殆尽的陨石,只剩一点灰,风一吹就散得干净。

  -那今晚呢?

  -今晚也不回家睡吗?

  -这周不行,君怡那边要准备打官司了,舅父抽不开身。

  -下周就好,下周我尽量多抽几天回来。

  -知道了。

  姜乃按掉手机,揣回口袋里。

  他知道陈君颢家里那堆糟心事,对那些蛮不讲理的亲戚也略有耳闻,也知道陈君颢心里的歉疚,无论对阿婆、君怡,还是对他。

  他想陪在陈君颢身边,去分担他那份过分沉重的责任心。

  可生日礼物的回忆越清晰,此刻的空荡就越难捱。

  当发现自己在陈君颢的世界里,永远排在“责任”后面时,心底那点自私就开始悄无声息地疯长,日日夜夜,像长了刺的藤蔓,缠得他心口发闷。

  别总说“好吧”,别什么都自己扛。

  就不能任性一次吗?就不能说“我想见你,现在就要”,然后不管不顾地跑出来,直接把他绑走,关进只有两个人的屋子里,摈弃所有烦恼,只做尽想做的事。

  可陈君颢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

  最关心的永远是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乖乖睡觉。

  叫他不要担心,等自己回来。

  然后又一根筋地扎进那片漩涡中央。

  姜乃起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苹果汁。

  连这也是陈君颢提前买好,塞进冰箱的。

  他拧着眉一口气喝干净,洗完杯子,换好衣服,出了门。

  “律师说还是要翻聊天记录,”梁家耀倚在窗边,沉声说,“目前你家那个表姨的证据是最有用的,至少算半个间接目击证人。”

  “那她作证了吗?”陈君颢头也没抬,电容笔在平板上划过一道细线。

  “没去。”梁家耀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病床上安静的阿婆,压低声音,“不是我说,你家这破事,整得跟宫斗剧似的,两边站队要不要这么明显。你都不知道我为了策反那个妍表姨,费了多少口水。”

  陈君颢无奈笑笑:“那你策反成功了吗?”

  “我真搞不懂那女人怎么想的,”梁家耀烦躁挠了把头发,“前一天还说可以出庭的,结果当天又反悔了,玩我呢?”

  “这种事,出面就容易惹上一身骚,更何况人家有家庭,有儿子。”陈君颢声音轻了些,“她那妈又是个听风是雨的,两边为难,她心有顾虑,肯定会谨慎些。”

  双指捏合,他把画布缩小了些,笔尖一转,写下几个小字,又问:“聊天记录翻到了?”

  “翻是翻到了,一堆视频和图片呢,只能一张张、一帧帧地筛。”梁家耀顿了顿,忽然一咬牙,“操!那个畜生……干一次就算了,还干了不止一次!自己家干了不够,还敢去别的亲戚家!”

  他说得来气,一拳砸在窗台,“我都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谢’他!谢他的胆大包天,才让你那表姨当时多了个心眼,拍到了君怡被他带走的证据!”

  陈君颢笔尖一顿,没接话。

  梁家耀深吸几口,勉强压下火气,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一天天的写啥呢?画画?”

  他刚想凑过去看,陈君颢却“啪”地一声,按熄了平板。

  “没有……就随便记点东西。”他把电容笔卡回笔槽,合上保护套,“行了,你回去吧,别让阿怡一个人在家太久。”

  “哦。”梁家耀识趣地没再多问,起身走到病床边,弯下腰轻声说,“阿婆,我系阿耀啊,今日替阿怡过嚟探你,阿怡好挂住你啊,快啲好返,到时我请你食清远鸡啊!”

  阿婆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喂!”梁家耀一惊,忙朝陈君颢招手,“快看!阿婆眼皮动了!”

  陈君颢一愣,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两步冲到病床边。

  只是两人屏息凝神地守了好一阵,阿婆却再没有任何反应,安安静静的,像尊沉睡的雕塑。

  梁家耀担忧地回头看了陈君颢一眼,有些迟疑:“那个……可能我看错了。”

  “你没看错,”陈君颢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踱回窗边的椅子坐下,“正常的,她应该是听到了。”

  “那怎么……”

  陈君颢重新拿过平板,没再说话了。

  梁家耀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那我走了,有事就call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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