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笑着,又低头和小姑娘说:“以后阿妹大个仔,都要揾个好似嗰个大哥哥咁,对你好嘅人呐。”
小姑娘嘿嘿直笑,瞧见又来了客人,立刻扯着甜嗓子喊了声:“帅哥哥,要买个八音盒吗?”
“你……”姜乃刚想开口,一抬眼,就撞进了陈君颢近在咫尺的目光,话瞬间被噎了回去。
陈君颢盯着他瞧了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我可算发现了,你怎么这么容易被吓到。”
说着,他松开了手,扶着姜乃站正。
姜乃涨着脸,愣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就你这样,玩鬼屋啊密室逃脱那些,不得吓到哭鼻子?”陈君颢调侃道。
“我……!”姜乃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又不怕鬼……”
“是是是,你说了算。”陈君颢嘴角挂着笑,“所以船票买了吗?”
“刚准备买。”姜乃撇了撇嘴,“不过有单程和往返的,你要坐哪种?”
“你想坐哪种?”陈君颢反问,目光直直看着他,“你定,我听你的。”
姜乃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感觉自己的内心都要被陈君颢一眼看穿似的。
他目光不自然一晃,转过了身:“哦,那你等着吧。”说完,便快步朝购票处走去。
“单程到文塔码头的,还有没有要上船的呀!”船夫大叔扯着嗓子吆喝。
陈君颢侧身让开些位置,方便后面排队的游客下码头登船。
他个子高,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目光不经意间往边上一扫,恰好看到姜乃捏着两张票,急匆匆小跑着回来。
“有、有!”姜乃喘着气,“大叔,还能再上两个人吗?”
“诶!行!”大叔爽快接过票,撕下票联又递了回去,“上船自己穿好救生衣哈!”
“谢谢。”姜乃双手接过,下意识扭头寻找陈君颢的身影,一转身,才发现他已经跟在了自己身后。
“我靠!”姜乃吓得浑身一颤,“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上了。”陈君颢微微扬起嘴角,“先上船吧。”
棕红的仿木船身微微下沉,在河面泛起一圈浓重的涟漪,船头的红灯笼也跟着晃了晃。
姜乃刚坐稳,系上救生衣的带子,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坐稳咯!开船!”船夫大叔吆喝了一声。
花船摇摇晃晃,优哉游哉地离了码头,驶向河面。
“怎么是机动船。”陈君颢皱了皱眉,有些失望,“还以为是那种要划的呢。”
两人因为最后上船,坐的位置离船夫的“驾驶座”比较近,陈君颢的话被船夫大叔听得一清二楚。
船夫大叔笑了笑,解释道:“机动的方便嘛,现在荔枝湾涌的游船都换成这种的了。”
正说着,船夫大叔按了个扭,船舱里随即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
“永庆坊是由广州市政打造的具有历史文化传承,中国城市游览中心的标杆……”(①)
居然还有语音讲解?
姜乃挑了挑眉,心想着这船还挺高级。
船缓缓在河面上行驶,夜幕下永庆坊的各色传统建筑,都被灯光衬得别有一番风韵。
其他游客挤在船头船尾拍照,忙得不亦乐乎。
姜乃也好奇地四处张望,正举着手机准备拍点风景,耳侧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吐息:
“其实这条河以前是臭水沟来的。”
姜乃浑身一激灵,手机差点掉河里。
连忙把手机抓紧了,他转头想瞪陈君颢一眼,却发现陈君颢正望着河岸的花灯出神。
姜乃愣了愣,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夜幕下的河面黑漆漆的,却被河岸上五彩斑斓的花灯映得波光粼粼。
花船驶过时,清澈的水面灯影摇曳,划出一道蜿蜒的光河。
“这里叫荔枝湾涌,早年很多种荔枝的,后来工业发展嘛,加上那时候也没什么环保概念,各种污水都往这排。”陈君颢靠在靠背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后来实在太臭了,加上要建公园,好几条河道都被封了。”
姜乃安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陈君颢眉眼微微垂下,像是在回忆:“我很小的时候来过几次,就记得河面都是黑绿黑绿的,臭气熏天,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谁知道现在都能坐船了,还在河岸整了花灯,神奇吧。”陈君颢说着,朝姜乃笑了笑。
姜乃一下愣了神。
是那个很温柔的笑容,看得姜乃心里一软,酥酥麻麻的。
他赶紧移开视线,装作专注地看着河岸的风景。
陈君颢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轻轻挨着他,继续低声回忆:“这边的马蹄糕和马蹄爽特别好吃,小时候阿婆带我来买过。真的,超级无敌好吃。”
“不过后来长大后我自己再来,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家店了,时间久了,我甚至怀疑那是不是只是我做的一个梦。”陈君颢无奈轻笑了声。
“不是梦。”姜乃突然开口。
陈君颢扭头看向他。
“可能……关门了,或者搬走了。”姜乃顿了顿,望着河岸的彩灯,柔声说,“但只要你记得它存在过,那就不是梦。”
陈君颢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船舱的语音讲解仍在继续,陈君颢试图去听,却发现自己好像怎么也听不进去。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却能感觉到,他和姜乃的这一小片空间,变得格外安静而温暖。
花船慢悠悠地驶过荔湾十二桥,驶过驳岸浮雕,驶过西关大屋,最后缓缓靠了岸。
“文塔码头到啦!”船夫大叔吆喝了一嗓子,关掉了发动机和语音讲解。
船舱的游客们纷纷起身,脱下救生衣,陆陆续续下船。
“小心脚下。”陈君颢说着,朝姜乃伸出手。
姜乃没多想,搭上他的手,借力跨下船,稳稳地上了岸。
“感觉怎么样?”陈君颢笑着问。
“如果你不打那个无聊的赌的话,我会打五颗星。”姜乃白了他一眼,话里带着几分无奈。
陈君颢笑得更得意了。
这个“无聊的赌”,还得从花船经过一段古老驳岸时说起。
那时陈君颢不知怎么的,突然来了兴致,非要让姜乃猜那些石头是以前留下来的,还是后来新的做旧的。
姜乃本不想搭理他,奈何他一直往自己身上蹭,实在受不住,就随口说了个“新的”。
结果话音刚落,语音讲解里就传来:“两侧河岸的驳岸,始建于西汉南越时期,历经两千多年风雨……”
陈君颢顿时得意得鼻子都快翘上天去了。
“愿赌服输昂!”陈君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脸嘚瑟。
姜乃看着他这模样,无奈叹了口气,轻唤了声:“颢哥。”
“诶!”陈君颢一听,顿时乐开了花,一把揽过姜乃的肩,还用力拍了拍,“真乖!”
姜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带得踉跄了两步,差点没站稳。
他瞥了陈君颢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幼稚。”
陈君颢顿了顿,低头看着姜乃,眼神里忽然多了几分认真,轻声唤他:“姜乃。”
姜乃一愣,下意识抬眼看他。
“你终于笑了。”
姜乃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还被陈君颢揽着。他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按得格外用力。
“陈君颢,你干嘛!”姜乃皱了皱眉,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叫哥。”
姜乃一下噤了声,半晌才低声嘟囔了一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