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嘉洋只能用余光看他,陈述露出了线条流畅的手腕,手指落在转盘上随意拨动两下,挺带劲。
饭还是要好好吃,上菜后向嘉洋一边给姚小川下肥牛,一边自己蘸了调料。
气氛仍然很好,熟人局没那么多讲究,酒足饭饱后他们换了场地,想玩点游戏。官天萌和另外一个学徒家里有点事,先走了。
向嘉洋被姚小川带着,很快融入,到他抽大冒险牌时,上面写着“脱一件衣服”。
简凡不满:“便宜向嘉洋了!他有两件呢,脱一件也没什么,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述注意过来,手指点了点桌面,问他:“你还想看什么?”
桌上顿时一片起哄声。
长了眼睛都瞧得出来,他们老板好像很护着新来的这位帅哥运营。
“嘿嘿。我就看个热闹。别介啊。”简凡贱兮兮地接话。
他们目光炙热,向嘉洋只好站起身。
要脱他外面的防晒衣时,向嘉洋动作稍微犹豫了片刻。
本来没什么,即使要他脱光他也玩得起,游戏精神。萌姐走了,在场又都是男人,向嘉洋更不在乎了。
有女生在这样不礼貌,其他都好说。
但是他手腕上有刀痕,还没消干净。
不然也不会出门总带一件长袖。
向嘉洋有些纠结地摸着自己脖子,想说点什么,对角线的陈述忽然站起来。
他倒满了一杯酒说:“他不脱,我代喝。”
“什么?!”简凡差点原地起跳,“述哥,你刚刚说什么?!?!”
“谁要你代喝了?!”简凡贼得没边儿了,问,“我们洋喊你代了吗?”
陈述视线稳稳当当落在向嘉洋脸上,视线交接时,他手里拿着酒杯,问:“好。那你要不要?”
向嘉洋耳朵一下有点热。心跳也有点快。
几秒钟时间他想了很多,强行先压下去了。
他看向周围:“他喝了,我就可以不用脱吗?”
周围人点头:“规则是这样,差不多。”
向嘉洋又问:“里面是啤的还是白的?”
陈述说:“白的。”
向嘉洋转头:“那可以让他换成啤的吗?”
姚小川猛地缩腮憋笑:“那不行。英雄只能喝烈酒。”
向嘉洋弯腰和姚小川说悄悄话:“陈老板酒量怎么样?”
“你放心吧,好得很。地下室满柜子都是洋酒,一杯白的而已,根本难不倒他。你不用心疼。”
“不行,我心疼着呢。”向嘉洋嘀咕。
“你就让他代了吧,陈老板一般不跟我们喝酒呢,你看不出来吗,桌上都没人敢敬他。”
向嘉洋点头,“好。”
再推脱反而拂面子。
陈述喝完坐下,和旁边人又说了些什么。
向嘉洋被姚小川拉着坐下,姚小川激动得疯狂在桌底下给向嘉洋打手势。
其实向嘉洋自己也很激动,只是他不显山不露水,唯一的破绽是耳垂的坨色。
接下来玩了两圈游戏,向嘉洋都不太在线。
他思绪早已飞出体外。
向嘉洋有好几次想趁着大家没注意,拿手机发个信息问问陈述,为什么好端端地代罚。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游戏又进行了几圈,一帮人都有些累,出去抽烟的抽烟,上厕所的上厕所,说是等会儿再来。向嘉洋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过了会儿,顶部弹出来聊天消息。
陈述:出来。
向嘉洋心跳骤停,冷汗都快冒出来。
陈述:走廊尽头,我等你。
“我出去一下。”向嘉洋和姚小川打了声招呼。
“行啊。”姚小川挥挥手。
绕开座位,向嘉洋拉开包厢门。外面空气清新,他呼吸了两口,做了点心理建设,像被长辈抓到干坏事般,步伐缓慢地挪到走廊尽头。
陈述站在窗边,手搭在栏杆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叠在一起,背影看上去很冷,让人觉得他难以接近。
风铃岛的仲夏夜空有星星。
听到脚步,陈述回头。
向嘉洋立刻立正站好了,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事,陈老板。”他问。
陈述靠在窗边,说:“你昨天没给我拍照片。”
“我忘记了。”向嘉洋解释,“回家以后就睡着了。这个伤快好了,陈老板,我每天都用药的。”
“别的伤呢?”陈述问。
向嘉洋没说话,就干站着,眨眼频率快了些,看得出他内心没表面那么平静。
陈述倒是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没有身份或立场去教导什么。
说多了小孩儿嫌烦。
而且,向嘉洋未必愿意被人探究。
但陈述是有点生气的。他压着,说:“先过来。”
向嘉洋于是走过去。和陈述站在一起,他得稍微仰头,才能注视到陈述的眼睛。
“陈老板,你没喝醉吧?”
“那点不至于。”
“哦。”向嘉洋说,“那你喊我出来还有别的事情吗?”
“你觉得呢。”
“应该没有了,就这个。”
陈述安静着。
向嘉洋:“那我有点事情想找你,能吗?”
“你说。”
“我放在钛谷的花,别人不能拿,你可以的。”
陈述眼皮跳了下,没接话。
气氛第三次往某种方向拐。
两边的沉默像一管化学剂。
意思给到这里,向嘉洋又迂回道:“因为你帮了我很多,谢谢。好多事我要向你学习,我还不够成熟。”
“小事,不用谢。”陈述接话了。
“你不是不够成熟。你是没有看到自己。”
向嘉洋一愣。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给资助人写信,当时他处于人生很迷茫的阶段。
于是问资助人,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他要如何自处。
当时资助人给他回了一封信。
信上照例叮嘱他好好吃饭,劳逸结合,别太刻苦。信的末尾资助人大笔一挥,写了四个字。
君子不器。
资助人告诉他,世界广阔。不用局限在某处,具备广泛知识或才能以后,条条大路通罗马。
所以向嘉洋什么都会一些,刚好他爱好多,精力充沛,这些年学了不少东西。
*
“进去吧。”陈述说,“找我们了。”
向嘉洋点头,“好。”
走之前,陈述停住脚步,看他。
“还有没有下次?”
向嘉洋一激灵。他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翻过去,没想到陈述再次提起。
“没有了。”向嘉洋说。
陈述还是那么看着他。
“陈老板,你又不信?”
“是不太信。”
“你都凶成这样了,把我单独叫出来训一通,我肯定不敢了。我听话着呢。”向嘉洋说。
“我没凶吧。”陈述说。
“凶。”
“那我改改。”
向嘉洋嘴角上扬,原本被乌云笼罩的心一下放晴。
其实陈述根本没凶,也没训他,语气好得不能再好了,向嘉洋就那么一说。瞎说是一回事,陈述真的应了又是一回事。
“往哪改?怎么改?”向嘉洋跟在他后面问。
“你提。”
“下次要单独面批我,你得先给我唱首歌。”向嘉洋蹬鼻子上脸道。
陈述笑了声,笑得特好听,不过笑完没再应他。
切。
不唱就不唱。
向嘉洋自己在心里哼着歌,跟陈述回去。
包厢仍然热闹。
向嘉洋刚一落座,就被姚小川八卦:“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咋和老大一起回来的?”
“没什么。上厕所碰到了。”向嘉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