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高达似乎无可奈何般又点上一支烟,沉闷地笑了一声,“我就当你也疯了。”
我揉了揉头发,苦笑了两声,算是回答。
“前几天,我妈给我打来电话,说起了萧蕾的事qíng。”高达随后用有些沙哑的语调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其实应该叫她‘杜荷’才对!
杜荷搬走后没过几年,她爸就得肝癌死了,本来他的肝就一直非常不好,这我们都知道。
后来她妈又嫁给了一个姓萧的男人。听说那男的本来是看不上杜荷妈妈的,但因为偶然看到了杜荷的照片同他不幸夭折的女儿很像,所以最后才娶了她妈。”
“那女孩的名字叫什么?”我问。
高达却沉默起来,独自闷声不响地抽着烟。
大概是把一支烟抽尽了,才声音暗哑地说:
“她也叫‘萧蕾’。”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明白了萧蕾为什么会说:
“我好像从未真正存在过……”
“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我低下头,突然感觉心如刀割。
☆、无根之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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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又响起了高达摆弄Zippo打火机的声音。
“那女孩是他极疼爱的独生女,听说钢琴弹得很好。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要求杜荷的妈妈给她改名成‘萧蕾’,又送她去学了钢琴。这么多年,他们竟然谁也没觉得这要求很残忍……”
我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高达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
“林秋,其实你用不着自责!要说残忍,他们这些大人,可比我们残忍多了!”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颓然望向窗外,院子里正孤独地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桐树,几乎掉光了所有的叶子。
“我曾以为你是一株参天的大树,原来,你只是一叶无根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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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个天高气慡的秋日,我突然接到了白薇的电话。
“林秋,过几天会在市里的美术馆举办戚风的画展,到时能来?”
我想了想最近学校的安排,最后回答说:“没问题。”
“还有戚风的遗作也装裱好很长一段时间了,到时也想请你一块取走。”白薇的语调不甚清晰,甚至可以说有些有气无力,像漂浮在海面上轮廓模糊的船。
“请告知具体时间,到时一定过去。”我再次肯定地说。
白薇轻轻地应了一声,“我让酒店的人跟你联系。”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几天后,我收到了树屋酒店的一个电话,说需要确认一下邮箱地址,随后便把画展详细的日期,规模,甚至从大学到市美术馆的路线都一一注明,发了专门的电子邀请函过来。
画展的时间定在了十月末。
我和寻露提前一天请了假,当天一早便乘车前往美术馆,但因为路上堵车,到达美术馆时画展已经开幕了一小会了。
市立美术馆的门口铺着长长的红毯,停车场里豪车云集,确实如白薇说的那样,现在戚风的影响力已不是一般画家可比的了。
走到画展门口时,白薇穿一件黑色圆领的上衣,笑容满面地朝我和寻露挥了两下手。
“最近瘦了不少呢!”她对我上下打量着说,“看来是小露把你照顾得太好了!”
面对她别有深意的调侃,寻露羞红了脸,只是低头浅笑。
“我最近有点厌食,跟寻露没什么关系。”我尴尬地解释道。
“那要多吃一点,好好注意身体哦。”她笑着叮嘱道。
她说话的声音活力十足,同那天模糊不清的虚弱嗓音几乎完全对不上号。
我笑着点了下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从外表上不难看出今天到场的都是各行业颇有威望的人物,甚至有些面孔在新闻上还频繁出现过,只是唯独不见初凝的身影。
还没待我开口,白薇就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
“想那孩子了?”说完她用不怀好意的调侃眼神瞥了一下寻露。
我只是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她便继续说道:
“我被那孩子给抛弃了!她去美国看眼睛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过。”白薇恨恨地埋怨着,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并非真生气,而是一直在真心惦记着初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