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蕾家是一幢三层别墅,整座建筑呈半圆形,外墙嵌满了凸凹不平的白色石块。别墅三楼中间的一扇窗户半开着,优美的钢琴声从中流泻而出,缱绻了一池夜色。
等到一曲奏完之后,便听到一声尖锐的琴椅挪动声,然后一个戴黑框眼睛的中年男子从门口出来,面无表qíng地用眼角瞥了我一眼,便急匆匆地驾驶一辆奔驰S600离开了。
汽车发动机的尾声刚刚消失在街区静谧的树丛间,萧蕾便从窗台上探出头来,挥舞了一下掌中的手机,我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
“等多久了?”她轻轻问道。
“一首练习曲的时间……”我心不在焉地回答,随后对着她优美的侧影,陷入了漫无边际的仰望。
“嗳,生气了?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我说,“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那……想我了?”
“是的,我想你了!就像掉在沙漠里的鱼,如果下一秒不能见到你,身体就会瞬间成为huáng沙一样想你。想见你,想同你说话,同你牵手,同你睡觉,非常想你,非常想……”
我本来是打算这样回答的,但是话到嘴边,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成了一句轻描淡写的——“嗯。”
萧蕾似乎对于我略显平淡的回应并不满意,所以在窗口用左手托腮静静地打量着我,完全一副石油探测专家查看储量的姿态,我站在棕榈树的影子里,同样静静地仰望着她。月光,凄美,深掩着她的侧脸,她的眼睛尽管藏在yīn影里,却依旧发着灼人的光。
天上有一片灰色的云飘过,遮住了半边月亮,旁边别墅的门发出了一声轻响,像是击碎了门前的月光。
我忽然感到了一股宿命的悲凉——无论寻露离不离开,我最终都会同萧蕾以某种方式纠缠在一起。
这种想法,荒诞,离奇,毫无逻辑。
原来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逻辑,喜欢一个人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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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回去了!”我突然意识恍惚地说。
“嗯,从云雾山着急赶回来只是为了这样看我一眼?”
“我知道这样很傻,却偏偏控制不住。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边界生物,在历尽了千辛万险之后终于到达了美丽的糙原。”
“那……是想吃掉我?”
“想。”
“有多想?”
“饥不择食的想……朝思暮想的想……声嘶力竭的想……”我眯着眼说。
萧蕾看着我,又是许久无言。
直到月亮从云层背后出来,她才重新开口道:
“能听我弹完最后一曲再离开?”
我望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蕾转过身,攸然消失在窗口。钢琴声很快便传来,乐音清浅而细腻,如同夜蝶轻轻挥动的翅膀。
我全神贯注地凝望着那扇窗口,那扇如同甬道出口一样金灿灿的窗口。萧蕾的弹奏让我回忆起来很多事qíng——她洁白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jiāo错的姿态;她脱-光了衣服,luǒ-身坐在我腿间的触觉;她光洁平坦的小腹随呼吸微微起伏的弧度。
这诸多回忆在琴音响起的瞬间,一股脑地涌入,让我的身体微微战栗,却又难以自拔。
直到弹奏结束,我同她挥手再见的刹那才蓦然想起,她所弹奏的是 OP.15 No.2,那是肖邦所有夜曲中最优美的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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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远远相见之后,我与萧蕾便鲜少见面。
或许是因为在一个时间点之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了;或者,萧蕾的思念用一首OP.15 No.2已经诉说完整了,短时间内再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了。
反正具体的原因,我始终不得而知。
其实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我太久。毕竟是住在那里的萧蕾;毕竟我们之间属于完全不同的世界;毕竟我只是一个家境普通,学业更普通的普通高中生;毕竟我的父母从来没有想过要给我请什么家庭教师,更别提是那种开着奔驰S600给学生上课的高级家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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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寒假,我和她一面未见。
假期里,我除了吃饭就是看书,偶尔用电脑玩几局游戏,却生生感觉这假期过得百无聊赖,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