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巴掌、皮|带、鞭|子,关禁闭,他们似乎坚信只要这样,就可以教出一个“成功”的好孩子。
所以顺理成章的,简秩舟从他们身上习得的处理、维护亲密关系的手段也同他们如出一辙。
那时候的简秩舟还没有进入社会,对自己的选择还没有那么坚定,当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的时候,温明澈安慰了他。
温明澈……他在当时的简秩舟眼里无疑是高智、优秀的,简秩舟于是认为他很适合成为自己的伴侣。
温明澈对他越是不冷不热,简秩舟就越是不肯放弃,他想“赢”,做什么事都一定要“赢”。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那个好心来劝慰自己的温明澈的脸孔,好像已经很模糊了。
当他看着简秩舟,对他说“你没有错”的时候,简秩舟感觉到自己的心跃动了一瞬,但后来呢?
连简秩舟自己都忘了,他当时究竟只是把温明澈当做是一个高难度的目标,还是出于爱,出于喜欢而去追求他的。
他好像看见的全是温明澈身上利他性的价值,而从来不想简秩舟能给他什么。
他也只想过要得到温明澈,至于得到以后的事,简秩舟从未构想过。
如果简秩舟真的在乎温明澈,那么在得知他并没有死,而是藏在国外的时候,他就得飞过去问个明白了。
他的工作是很忙,可是难道真的忙到连两三天的假期都抽不出来吗?
温明澈在把实话说出口的时候,就预料到了简秩舟会生气,他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握紧了那个小型电击器。
离他们这桌不远处的包厢里也有几个保镖,一直在仔细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但是简秩舟的表现却出乎了他的预料,他看去很冷静,如果不是才听说他为了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小鸭子”把楚砚和江九珩两人都打得半死不活,温明澈真的会以为他是转性了。
然而简秩舟只是在沉默片刻后问他:“你约我出来说这些,诉求是什么?”
温明澈说:“好歹以前也是朋友,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别来纠缠。”
“可以。”简秩舟回答得很干脆。
温明澈真的没想到,简秩舟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并且能跟他心平气和地吃完这顿晚饭。
甚至除了一开始提出的那个问题,简秩舟对他这些年在国外做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回国,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么好脾气,温明澈反而对他感到好奇了。
“……听说你养的那只‘小鸭子’跑了?”
他试探的话刚说话,就见对面的简秩舟重重放下了杯子:“和你有关系吗?”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差,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
温明澈自讨没趣,于是也不打算再继续询问,简秩舟只要不来骚扰他就行了,其他的事和他没关系。
“他不是‘小鸭子’。”简秩舟站起身,“我吃饱了,你去付款。
“走了。”
温明澈:“……”
*
陈佑觉得自己其实是幸运的。
因为在离开了简秩舟之后,他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林峄对他真的很好,哪怕回了江城,他也会很快回陈佑的消息,每天晚上睡前都会给陈佑打视频,询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小时候除了爸妈,陈佑还会幻想自己有个哥哥或者姐姐。
那样的话,如果在学校里遭人欺负,就会有个高年级的孩子来替自己撑腰。
他想象中的那个哥哥的样子跟林峄差不多,如果陈佑有一个这样的哥哥,还有一对疼他爱他的爸爸妈妈,再加上一个爷爷,陈佑光是想想就感觉非常幸福。
这天早晨,陈佑控制电动轮椅进了电梯,然后轻车熟路地下了楼。
护工大姨在厨房里炖汤,整个一楼都弥漫着鸡汤和菌菇的香气。
他想起来昨晚自己说想喝鸡汤,这个大姨特别细心,今天早起果然就给炖上了。
陈佑正想进厨房看看,却听见门口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大姨正要跑出去开门,陈佑忙和她说:“我去开吧,说不定是峄哥买了什么快递,他之前说过在网上给年糕它们买了新玩具。”
“成。”阿姨说。
陈佑操控着轮椅去了门口,最近他已经在做站立康复训练,但因为太疼了,陈佑总是偷懒。
昨天被护工大姨拍了视频发给林峄,林峄在视频里还很严肃地说了陈佑几句,陈佑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因此满嘴答应,保证自己今天绝不会再偷懒。
不过在做康复训练之前,陈佑打算先拿新玩具和年糕它们玩一会儿。
可门打开后,陈佑却愣了愣。
“不记得我了吗?”楚砚朝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小佑。”
陈佑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小佑不欢迎我吗?”
“没有。”陈佑下意识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楚砚笑笑:“我猜的。”
顿了顿,又问:“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陈佑打开鞋柜给他拿了双拖鞋,厨房里的护工大姨还是有些不放心,过来瞧了眼,这才发现家里有客人来了。
“您是?”
“我是小佑的朋友。”
“您好。”大姨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就拿起手机默默通知了林峄。
林峄的电话马上就打过来了,陈佑接通了:“峄哥。”
“别让他进屋。”
“但是……”陈佑感觉楚砚看上去并没有恶意,而且他已经给他拿了拖鞋。
“听话。”
陈佑只好小小声地和楚砚说:“楚老师,峄哥不让别人进他的房子。”
楚砚看上去也没有要硬闯的意思:“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他是你什么人……连这也要管吗?”
他这话说的不阴不阳,但陈佑并没有听出来他在讽刺林峄。
楚砚有意无意地晃动了一下自己装着支具的手,陈佑果然就问他道:“你的手怎么了?”
“当时……秩舟以为是我把你藏起来了,所以把我打了一顿。”他轻描淡写地说,“掌骨、指骨全部粉碎性骨折,还有部分神经断裂。”
这一听就很严重,陈佑没管电话里的林峄在说什么了:“他怎么能这样!”
“你不能弹钢琴了,那你的演出怎么办?”
楚砚苦笑了一下:“医生说有很大概率会留下后遗症,不过没关系,小佑可以安全地离开他就好了。”
陈佑也被简秩舟踩坏过手,因此对于楚砚的遭遇,他非常能够感同身受。
楚砚看着他对电话那头说:“但是峄哥……楚老师他受伤了,现在外面风很大、很冷的。”
“……我肯定不会跟他走啊,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知道啦,我不会挂电话的。”
然后陈佑放下手机对楚砚说:“楚老师,你进来坐一会儿吧。”
“好。”
楚砚穿上拖鞋跟着陈佑往客厅里走,落座后他笑着问陈佑:“在这里过得好吗?”
“很好啊,”陈佑说,“峄哥对我特别好。”
楚砚看上去似乎有些失落:“我本来想带你出国的,可是迟了一步,没能带走你。”
“没关系啦,”陈佑安慰他,“我觉得这里也很好啊。”
“你想和我回家吗?”楚砚问他。
陈佑没怎么犹豫,就果断地说:“我想在峄哥这里。”
“好吧。”楚砚也没有逼他。
“秩舟肯定也知道你在这里,不过他好像并没有要找过来的意思,你不用担心。”
陈佑“哦”了一声,然后说:“我知道的。他肯定去找那个姓温的了。”
“对,”楚砚又笑了笑,“昨天两个人才刚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