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依然很热闹,觥筹交错、灯火辉煌、夹杂着热闹的谈笑。
但这个瞬间陈遥才明白,这些繁华和热闹都是表象。
虽然是中秋家宴,但今天不是“中秋”,这里更没有“家”。
反倒有的是人想收服他,或者想看他笑话。
“我……”陈遥咬了咬牙。
“我替他喝。”一旁的丁卓突然说。 。
陈遥,恭叔还有少东家同时错愕地看过去。陈遥恍惚地想,这是他们将近一个月来说的第一句话。
“你替他喝?”恭叔皱了皱眉。
“一直都可以代喝的对吧。”丁卓说,“他去敬酒,喝的时候我喝,就这样。”
敬酒归敬酒,也不敢真的把谁喝死,所以到了酒桌上,确实有这样代饮的文化。少东家没什么异议,但恭叔显然不大高兴。
“丁卓,你别忘了你自己也要敬酒。”恭叔说,“也就是每敬一次你都要喝两杯。”
“可以。”丁卓说。
“那你……”恭叔还想再劝阻,少东家哈哈笑着打断他。
“我们旗手都说可以了,你犹豫什么,就这么定了,走吧。”
跟着丁卓往东家那桌走时,陈遥心里乱极了,他没想到丁卓会突然帮忙……这是什么意思?这场合他还没法跟丁卓说话,丁卓也看都不看他,好像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陈遥这样不会喝酒的都知道敬一圈白酒人有多受罪。
丁卓怎么能答应得这么轻易?他真能顶得住吗?
就这样心如乱麻地到了酒桌前,恭叔带着敬酒。先敬少东家,陈遥祝了两句,他手里拿着那杯恭叔倒的酒,不知道下个流程该怎么办时,丁卓冲他伸手。
陈遥把酒杯递到丁卓手里,丁卓仰头,将这一小杯白酒一饮而尽。桌上东家的人纷纷鼓掌,赞他有气魄。
丁卓像没听见一样,又拿起自己那杯酒,敬少东家,一饮而尽。
上战场一样的决绝。
然后是下一位。
陈遥数了一下,算上少东家,桌上是八个人,也就是丁卓要喝16杯。
看丁卓喝酒显然没有看陈遥喝酒有意思,但丁卓要喝两倍,少东家也觉得还行。
这么猛的喝酒,还是白酒,谁的身体都顶不住,丁卓喝酒不怎么上脸,但喝到第四个人时他已经有点晕了,往前走时猛地趔趄了一下。
陈遥看丁卓喝酒时心一直揪着,见状赶紧扶住丁卓的胳膊。很久没有这么近的接触了,丁卓的手很烫,大概是被酒激的。
他回头看了陈遥一眼,弯了下嘴角,意思是没关系,先把他们喝好。
陈遥大概知道丁卓的想法,很不想放开,但还是顺从地放开。
敬酒的后半程明显比前半程艰难很多,到第六个人时丁卓不得不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喝完第二杯,然后是第七个人,第八个人。
……
最后一个杯子几乎是摔在桌子上,东家那桌好像看了一场精彩的马戏一样,热烈地鼓掌。少东家很满意,微笑着允许他们离开。
陈遥完全共情不了这些人的兴奋,只是心疼,他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茫然间,丁卓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丁卓都快要站不住,整个人挂在陈遥身上。他的手很烫很烫,像个火炉。
“去厕所。”丁卓低声说。 。
“好。”陈遥声音有些颤。
他扶着丁卓,飞快地穿过大堂,家宴上喝多的人太多,他们这样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进了洗手间,陈遥帮丁卓拉开一个隔间的门,丁卓说:“去大门外等我。”
“……我知道。”陈遥说。
他当然知道,丁卓不想被他看到喝多了呕吐的丑态。也许正是为了遮掩这些,大堂里、厕所里,都是很响很热闹的音乐声。
陈遥在洗手间门外等时,感觉自己心都在抖。
16杯酒几乎是一斤,酒量稍差的人可以直接喝进医院,他本来以为丁卓和他都没关系了,可为什么今晚丁卓会做到这种程度。如果丁卓能做到这种程度又为什么会突然松手。
过了很久丁卓才推门出来,很明显的洗过脸,漱过口。陈遥赶紧过去扶他。
丁卓看了一眼陈遥攥着自己手臂的手,这次他没有让陈遥松开。 。
“要去医院吗?”陈遥问。
“没事。”丁卓说,“吐过之后还好,回去休息一下就行。”
“我打车了。”陈遥说,“我送你回去。”
“谢谢。”丁卓说。
他们俩都没再说什么,穿过大堂、越过走廊,直到离开这座巨大的、古老的祖宅,上了车。
夜色铺天盖地拥抱上来,远离酒气冲天的尘嚣。
陈遥终于低声问:“你以前……每次都要这样喝酒吗?”
“嗯。”丁卓说,“他们一直都这样的,没事,习惯就好。”
“既然习惯就好,为什么要替我喝?”陈遥问。
……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跟你说过很多次。”丁卓说,“你没必要沾上他们。”
更多的话丁卓也说不出来,他现在太累了。
丁卓本来以为,只要他和陈遥保持距离,恭叔他们就不会盯上陈遥,陈遥可以安稳呆到高考。
但在恭叔带着少东家走向陈遥的那一刻,丁卓就知道自己所有打算都没用了。他忘了像陈遥这样耀眼的人在吸引人们的目光时,也注定会吸引来苍蝇。
丁卓能做的只有挡在陈遥前面。
他早就注意到,陈遥故意无视了他,陈遥现在应该很讨厌他,但没关系。陈遥不想理他没关系,就算再也不和他说话也没关系。
从一开始丁卓就没敢妄想什么,他心甘情愿做骑士。
头还是很晕,从喉咙到胃都火辣辣的,丁卓从没试过喝这么多酒。车拐个弯,他都坐不稳,下意识往旁边扶了一下,却扶到陈遥的手。
“对不起。”丁卓赶紧想收回手,“我……”
他的话没说完,手却被人攥住了。
陈遥的手凉凉的,能解烧心的酒。
陈遥低声说:“傻瓜。”
第48章
外面又在下雨,石浦好像一年四季都是雨季。
前排的司机很安静,后排两个少年的手握在一起,没有人提,但也不可能分开。路灯在雨里散成一颗颗四芒星,好像丁卓闯进面馆问他借火的那个傍晚。
要说开心,现在陈遥也没有多开心。
更多是心疼,可能还有愤怒。
即使他看到最后,给丁卓倒酒的人也于心不忍,后面每一杯她故意拖拖拉拉,充其量只倒了半杯。
即使桌上好几个人在说旗手很厉害,劝他不用再喝,满打满算到最后,丁卓并没真的喝十六杯那么多。
但陈遥也知道,如果这些人不帮忙,恭叔是真准备看着丁卓生灌下去十六杯酒。
陈遥侧头看了一眼,本以为丁卓都睡着了,没想到一转头就对上丁卓的目光。
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眼瞳很黑也很亮。
陈遥:“……”
“看什么!”陈遥恼火道。
“没什么。”丁卓笑了笑。
这人喝多了之后,虽然脑子还算清楚,但没有平时那么锐利的锋芒了,看起来钝钝的,甚至有点呆萌。无端给陈遥一种“家养傻子帅哥”的感觉。
这样的关键词一下让陈遥想到不太好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刷到这种黄色废料,赶紧揉了揉脸不许自己想。
“顺路去药店?”陈遥努力拉回思路,回忆着以前陈树科喝多了之后的操作,“买点护肝片?”
“我没事。”丁卓一如既往的凑合自己,“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陈遥瞪了他一眼。
丁卓:“……”
“好。”丁卓很快的服软,“都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