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地抡过方向盘，在第一个弯道就甩开了大半的车子，车门几乎是擦着栏杆飞过去的，险之又险，引发阵阵惊呼。
仪表盘指针继续飞飙，血液里的冲动节节攀升，根本刹不住车，每过一个弯道，梁闻屿都有干脆撞下去一了百了的冲动。
所幸理智还在，不仅知道自杀是很蠢的事，余光还可以去看郁禾风的脸色。
郁禾风脸色惨白，身体紧紧靠在椅背，像荒原上被俯冲鹰隼盯死的兔子那样，吓得动弹不得。
不再理会他，梁闻屿专心竞速，减速，打弯，一脚油门轰下去，继续加速！灵魂都好像出窍了一般，飘浮在半空旁观着自己的疯狂行径。
瓢泼大雨中，雨刷器疯了似的刮着，但挡风玻璃上仍是拨不开的一层水膜，浓稠的雨幕里，强氙灯硬生生轰开一道路，跑车飞驰而过，只剩下被撞散的积水和一点看不清的残烟。
梁闻屿的车技本就是这帮人里最好的，这次更是玩命了开，一马当先把所有人甩在身后，越过终点时也不减速，就顺着这条路这么继续开了下去。
景物疯狂倒退，侧窗边残影唰得被抛在身后，白茫茫的世界里，整整飚了二十分钟，身体里的戾气才发泄干净，一脚刹车下去，把车停在了一个自己也不认得的地方。
握着方向盘，梁闻屿一下一下地喘着气，呼吸稍稍粗重。
此时此刻，心跳的失速和体力的流逝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这就是梁闻屿热爱飙车的原因，他喜欢拿命去玩的感觉，万丈深渊，九天云霄，在失控和控制间走钢丝，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好像是死了，又好像这样才算是活着。
山风呼啸，树影狂乱，不知前路，突然，储物格里的手机响了，铃声在闭塞的车厢里格外刺耳，郁禾风突然惊醒了一般，哆嗦着解了安全带，扑下车。
“你干什么？！”
门开的一瞬间，寒风从外面汹涌灌进车厢，梁闻屿被砸了一个懵头，顾不得拿手机，赶紧下车追出去。
绕过车头，看见郁禾风跪趴在地上，正一阵一阵剧烈地呕吐，仅仅三五秒衣服就湿透了，紧紧粘在身上，几乎能看到脊背上凸起的骨痕。
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了，来不及多想，梁闻屿拉住郁禾风：“回车里去。”
出乎意料的，郁禾风竟然甩开了他的手。
力气不大，但是是一个很坚定的抗拒动作。
“你——”
被大雨淋湿就够惹人厌了，竟然还被甩脸色，梁闻屿登时起了怒意，正想骂人，看到郁禾风的眼睛后，那些话却卡在喉咙，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
冰冷的雨水里，睫毛结成一绺一绺，脆弱到可怜的地步，但郁禾风的眼睛却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凶狠的光，原来这个看似毫无底线的omega也会有被激怒的一天。
“给我上车！”怔愣两秒，梁闻屿狠狠抹掉脸上的水，不顾郁禾风的抗拒，把人直接扛起来塞进车里。
甩上车门，雨声瞬间变小了，但衣服已经湿了个彻底，把真皮座椅搞得一团糟，梁闻屿把额发统统捋了上去，想点烟，却因为潮湿几次都没成功，最后把打火机恨恨丢回储物格里。
他的动作是有火气的，每发出的一点声响都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但郁禾风全程在边上安静地坐着，任由雨水滑落。
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面对郁禾风的愤怒，梁闻屿冷静的半分钟，终于慢慢琢磨出点缘由。
六年前自己车祸后，他有段日子很抗拒汽车，因为无法忍受自己竟然有畏惧的东西，梁闻屿强逼自己去开车，最后甚至爱上了飙车的感觉。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样叛逆，也许郁禾风对车祸是有阴影的，毕竟那场车祸让他失去了omega最宝贵的腺体。
想通这点以后，梁闻屿心头缓缓浮上一些愧疚，他侧回头，刚好，郁禾风也在看他。
车外是很大很大的雨，车内却出乎意料地安静，安静到连心跳几乎都可以听到。
“你太任性了。”郁禾风说。
出乎意料的评价，让梁闻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第十五章拒绝交流
第一次被人用“任性”这两个字评价，梁闻屿半天都说不出来话，这时，格子里手机又响了，瞄了眼屏幕，是宋卓，梁闻屿划拉了下给拒接了，屏幕重新变黑，宋卓那头没有再接着打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他问。
“为什么，要这样……”郁禾风的每个字都很艰难，“玩？”
冷笑着，梁闻屿把车厢里的暖气调高了一些，漫不经心地说：“当然是因为好玩。”
“你喜欢这样？”
“是啊。”依然很无所谓的回答。
郁禾风嘴唇毫无血色地紧抿着：“七七呢？”
梁闻屿一顿，像是第一次见到郁禾风那样把omega上下打量了遍，过了好几秒才道：“你什么意思？”
“七七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你却……”梁闻屿不悦的目光是很具有威慑力的，郁禾风的气势果然越来越萎靡。
面对指责，梁闻屿眼睛嘲讽地微眯起来：“你觉得我不配当父亲么。难不成郁老师跟我上过几次床，就想当梁七的妈了？”
又是一阵僵硬的沉默。
“你这样……算什么……”郁禾风声音仿佛随时会断掉，隐隐约约带着哭腔。
有些不忍，梁闻屿不自在地挪开目光，虚望着挡风玻璃外的雨，道：“梁七是我的儿子，这些是我的家事，你得认明白，你只是一个被雇佣的人。”
不管是被雇佣的治疗师，还是被包养的床伴，总之就是个低人一等的身份。
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逾越吧，郁禾风呐呐地张了张嘴，不再讲话。
*
回程花了整整一倍的时间，把车停在山脚的时候，梁闻屿惊讶于自己竟然会这样有耐心缓慢而且安全地开车。
此时雨势已经和缓了许多，空气格外洁净，隔着玻璃大门，可以看到会所大厅里很多人正坐着聊天，三三两两，俊男靓女，一眼望过去，很是怡人养眼。
“我靠，你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宋卓急匆匆迎上来，“我都以为你去殉情了。”
“你你你、怎么全湿了？！”看到梁闻屿和郁禾风浑身湿透的状况，宋卓夸张地大喊。
梁闻屿懒得解释，知会服务生拿两块毛巾来。
他随手脱了外套，一手拿毛巾蹭着头发，一手把另一块毛巾递给郁禾风，郁禾风接过毛巾，也慢慢地擦着，用的左手，右手始终垂着。
梁闻屿瞄了一眼，收回目光，没说什么。
许笙闻声赶来，也关切地看着他：“怎么搞得这么湿？”
面对众人的关怀，梁闻屿收了毛巾，不愿多做解释道：“淋了雨。”
许笙急忙又问：“刚刚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
意识到自己的关心过于急切了，他收住话头，欲言又止。
“抱歉，没注意手机。”梁闻屿下意识想要和许笙保持距离，因为郁禾风就在边上，退了半步，他转念一想，浮起自己为什么要遮掩的疑问。
郁禾风只是被包养的一个omega，今天还自作主张跑到自己的圈子里，才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没错，这一切的原因都是郁禾风越界了。
梁闻屿强压下心里各种复杂的情绪，决定把事情掰回正轨，他转头喊来陈叔：“你送他回家。”
“但是梁总，您呢？”陈叔有些犹豫。
“我自己开车回去。”梁闻屿答得斩钉截铁，刻意不去看郁禾风，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随后他丢了毛巾，和周围朋友道别，笑着说下次再聚，完了转身上了自己的车，摇下车窗，目光搜寻到许笙，对上后，手搭在方向盘上，额头倾了倾，示意上车。
全程郁禾风都被晾在一边，局促地、不知所措的，看着梁闻屿那么轻车熟路地离开了。
没有任何人察觉出不妥，郁禾风只是一个普通omega，却在结结实实享受了一把顶级豪车，这是什么运气，足够拿回去吹嘘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