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本来只是想装模作样躺一会儿的，梁闻屿却昏迷似的地睡了过去，什么梦都没有做，醒来时候车子竟然还在原地。
视线过了几秒钟才清楚起来，头有点痛，是一种睡了过久的沉重和燥热，心间萦绕着莫名的孤寂和哀愁，梁闻屿意识到自己此刻靠在郁禾风身上，整个人松懈下来，哑声问：“我睡了多久？”
大约是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郁禾风有点尴尬地说：“我也不知道，手机……在口袋里。”
一直被自己压着，所以手都没办法动。
梁闻屿心满意足地坐直身体，看了下时间，竟然一口气睡了两个小时，嘴上说不喜欢自己，却能枯坐两个小时陪自己睡觉，他弯唇笑了笑，像一只睡饱了心情愉悦的猫科动物：“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郁禾风说：“我不饿。”他刚刚在李森的欢迎会上吃过一顿，而梁闻屿光顾着拿乔，除了酒，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饿了。”梁闻屿眨了眨眼睛，“今天一天除了酒什么都没吃，陪我吃吧。”
郁禾风用有些犯难的眼神看着他，梁闻屿觉察出对方的不情愿：“不想和我一起？”
对方还没说出口，梁闻屿先坦然地笑了笑：“那就先送你回家，我不会勉强你的。”
陈叔在前方开车，胡智云的酒吧在市中心，去到郁禾风家足足有十几公里，还赶上了周一下班的晚高峰，一直堵着，梁闻屿挨饿坐着，倒是挺悠哉的，偶尔肚子叫一声，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是郁禾风越发不安，眼看半个小时过去，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最后郁禾风道：“你先去吃饭吧，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好。”
梁闻屿八风不动地坐着，微微转过头看他：“我想先送你回家。”
“可是——”
“可是送你回家对我来说比较重要。”
……
最后，轿车转弯，开向了梁闻屿常去的饭店。
“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等待上菜的时候梁闻屿说。
郁禾风坐在他对面，桌布上布置了精美的花卉，白色和粉色的郁金香被一瓣一瓣扯开，形成了怒放的美丽姿态。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郁禾风望着面前的花，说，“都可以。”
这样的回答真有够扫兴的，不过梁闻屿并不介意，他道：“可是你对我的喜好一清二楚，我却对你一无所知，是不是不太公平？”
郁禾风曾在绣岩给梁闻屿做过两次饭，偏甜的口味正好合了他的胃口。无论是外表还是信息素的气味，都不像是会喜欢甜食的人，实则恰恰相反，他意外地嗜甜。
那时候梁闻屿还以为郁禾风跟厨师打听过，现在才回过味来，其实郁禾风对他的了解恐怕比任何人都要全面跟深刻。
郁禾风面露思索后道：“豆腐吧。”
非常符合对方气质的朴实的食物，可是这是一家西餐厅，菜单上并没有豆腐的菜品。
菜品一道一道呈上，餐厅的氛围相当静谧优雅，楼下就是s市的车水马龙，但由于遥远，什么嘈杂都听不到，被过滤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繁华的夜景。
等到快吃完的时候，服务员又端上来一道新菜。
郁禾风看了一眼盘子，动作微不可察地停了停。
几块炸豆腐，叠得像在展示某种艺术装置，撒了层他认不出的香料。那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尝尝看。”在梁闻屿期待的目光下，郁禾风顺从地拿起叉子轻轻插了一块送进口中。
“味道跟学校后门那家一样吗？”梁闻屿问。
一个是5块钱一袋的路边摊，一个是月薪至少5万的主厨精心烹饪，梁闻屿想也知道肯定不一样，但是他就是这么问了。
郁禾风嚼得很慢，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在回避确认，他低声说：“……挺好吃的。”
梁闻屿尝了一块。确实很好吃，比后门那家好太多了，可郁禾风没有再动第二块。
“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们可以去安名——”
“不用麻烦了。”郁禾风说，“只是为了一口炸豆腐，不用跑那么远。”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不觉得远。”梁闻屿说。
梁闻屿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为了追人的甜言蜜语，总之他有钱，和郁禾风坐飞机过去，或者叫人专门跑一趟，都可以接受，但他却听见郁禾风说：“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了。”
梁闻屿又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支着下巴，认真地看着郁禾风：“为什么今天这么不开心？你不会还想着李森吧？”
郁禾风低着头，放下叉子，说：“没有，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他。”
“很好，你终于学会拒绝人了。”梁闻屿带着高高在上的点评态度，全然忘记郁禾风其实也拒绝了他，而且是更加义正严词的。
梁闻屿确实没把郁禾风的拒绝当回事。
主人想亲吻猫时，哪会因为猫轻轻躲了一下就打消念头？他只当那是撒娇。
他向来很有把握，只要他想，总能把人追回来。再怎么说——今晚这顿饭，郁禾风还是来了，不是吗？
吃过饭，两人一路畅通地回到了郁禾风家，梁闻屿下车送他，两人都没讲话，气氛还算不错，直到走到楼下，郁禾风的脚步猛一顿。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梁闻屿看见郁禾风屋子亮着，走廊边站着一个人，他一眼认出来那是李森。
郁禾风偏过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梁闻屿笑了：“原来这几天他住你家？”
“他……没地方去。”郁禾风话还没说完，就被梁闻屿一把勾住肩。
他贴得很近，低声说：“我真的那么可怕？”
昏黄的楼道灯下，两人鼻息相交，姿态暧昧，像极了远处看去的亲吻。
“你……以前生气了很多次。”郁禾风小声说。
梁闻屿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之前确实动不动就给郁禾风甩脸子，他说：“我以后不会了，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我可以上去吗？”
郁禾风的回应是沉默。
“直接说就好，”梁闻屿几乎要叹气，像是在耐心教导一只过于胆小的猫，“我保证不生气。”
终于，郁禾风轻声说：“家里很挤。”
果然是这个回答，梁闻屿没有恼：“那我就不上去了，不过李森住你家终究不太方便，我叫助理在这附近开一间房吧。”
不容置疑的，梁闻屿边说边给助理发了消息，抬头问郁禾风：“对了，你周三有空么？”
郁禾风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梁闻屿又道：“梁七周三开学，我想，你要是去送他上，他肯定很高兴，但你要是请不出假也没关系，我去。”
郁禾风蹙眉想了想：“我问问老板。”
“明天告诉我答复。”梁闻屿笑了笑。
“嗯。”
说完，梁闻屿终于松开郁禾风，他没坐回车里，就这么看着郁禾风上楼，和李森说了几句话，两人走回屋里，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他点了一根烟，靠在车门上吸着。
他当然没那么大度，可是现在并不是强势的时候，梁闻屿拿出手机，点开宋卓发来的消息，是问李森那边安排什么岗位。
给李森调岗不是他的主意，这一点他没骗郁禾风。但他没说的是，他从来不需要开口，身边总有人揣摩他的意思，抢着替他办事。
梁闻屿盯着屏幕，牙齿轻轻咬着下唇。真要按照他心里想的，李森最好现在就滚去捡垃圾。但他清楚，郁禾风肯定又会同情心爆发，得不偿失。
真够憋屈的，居然要替情敌谋出路。
最后他打了几个字：“随便，让他别回来。”
第四十六章
周三早上，梁闻屿亲自开车，载着梁七到了郁禾风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