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差点有个弟弟或妹妹了。”
这句话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却让他怔了很久。
他意识到，自己连做一个母亲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好意思去期待另一个生命来陪伴？
哪怕再孤单，若无法给予幸福，就不该自私。
对那个从头到尾都没存在过的小生命，他终于只剩下一点淡淡的惆怅。
郁禾风按照约定去取药，那瓶药被小心地存放在冷藏柜里，外观不过鼻通大小，透明玻璃瓶内晃着半瓶淡蓝色液体。
“保质期一周，4°C冷藏，一日三次。”护士叮嘱，“每周来领新药，有不适随时复诊，电话写在瓶签上。”
郁禾风点头，接过药瓶，拧开一丝瓶盖试闻。一股冰冽的香气直入鼻腔，瞬间拂去了连日来的烦躁。
解决了一桩大事，郁禾风轻松不少，白天他把药存进书店的小冰箱，晚上再带回家。每天规律使用，假孕反应很快便消退。
如此过了一个月，就在郁禾风觉得假孕能顺利解决时，晓玲气冲冲地走来，把那瓶药“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你往冰箱里放了什么？”
「这是我的药」郁禾风急忙打字「治疗信息素缺陷」
“信息素？你不是没腺体了吗？”她盯着手机上的字，“别往店里的公用冰箱里放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要放饭的。”
晓玲纯属倒打一耙，冰箱本来就挤，晓玲的外卖、蛋糕、水果堆满了大半，还总有几样过期长霉。上次郁禾风帮她清理，反被骂了一通。
郁禾风这次据理力争「我的药体积很小，密封性好，也没有味道」
他忽然打字：「你动了我的药？」
晓玲面色扭曲，显然被戳中了痛脚。
她看包装这么好看，液体也很漂亮，就以为是香水，往自己手腕涂了一点，没想到回家以后男朋友说他身上全是alpha的气味。
“你不是没腺体了么？怎么还这么不甘寂寞啊，搞一瓶alpha的信息素干嘛？还害我和我男朋友吵架！”晓玲胡搅蛮缠发火，一下子把那瓶药挥到了地上，玻璃破碎，浅蓝的液体一下子渗入地面不见了。
郁禾风咬紧了牙关，晓玲这才意识到可能惹了大祸，因为她直觉这玩意儿很贵，但她梗着脖子说：“我赔你就是了，别一副要哭的样子。”
「赔吧」出乎意料的，郁禾风直接让她赔。
晓玲心虚的要死，可是看到账单，她一下子笑了：“才18块钱，我就知道你用不起什么贵东西。”转完钱她便扬长而去。
郁禾风把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捡起来，看着那快要挥发消散干净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很心疼。
“摔碎了？”医生眉头紧蹙。
「麻烦吗？」
“也不算麻烦。”医生沉吟，“但这批药产量少，要再调制，至少得两天。”
郁禾风点点头「谢谢。」
「这次不会再摔了。」
两天后，再去医院，这一次，药瓶换了塑料材质。看着那支轻飘飘的东西，郁禾风愣了一瞬，脑海里骤然浮出一个猜测。
他快步返回医生办公室，推门而入，连敲都没敲。
医生一惊，手中的表单都掉了，随即镇定下来：“怎么了？”
郁禾风举起手机：「这个药，真的是特效药？」
“是。”医生点头。
「我查不到它的信息」
“这类药是根据个体信息素状态定制的，配方属于私密医疗资料，网上当然查不到。”
郁禾风沉默两秒，又打下一行字：「两天就能换包装？」
医生顿了一下，说：“前批瓶子太容易摔，有患者反馈，所以正好这周统一换了新包装。”
下一个问题，医生顿住了，因为郁禾风给他看的是「是不是梁闻屿？」
医生为难住了，这个反应，已经是承认。
郁禾风手里的药，轻飘飘的，此刻却重如千斤。
他把药放在医生的桌子上转身要走，医生慌了，喊道：“哎你等等——我只是听命行事！”
郁禾风顿住，又打了几个字「四珥？」
郁禾风发现自己用手机打字以后，整个人没以前那么软弱了，连这种问题都问的出来。
“啧，他也是听命行事。”医生让郁禾风冷静下来，“我们都没有恶意，他只是保镖，我真是医生，但是梁总怕您看的医生水平不行，喊我来把把关。”
郁禾风低头又慢慢敲出一句：「我不需要他的东西。」
“诶呦喂，这个真没替代品，要是信息素能被替代，那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发情期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医生也是苦口婆心，“这都是梁总用自己的信息素提取出来的，一个礼拜也就这么点，一个礼拜就作废，你不用，实在是太浪费了，提取信息素是很麻烦的，对alpha身体损伤也很大！”
郁禾风站在原地，许久才再打字「让他别弄这个了，我不会用了，也不会再来这家医院」
医生叹了口气，郁禾风转身离开。
第五十四章
郁禾风回到家，隔壁情侣的门是开着的，门口堆着几件行李，四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这也太巧了吧，我邻居竟然是你？！”
郁禾风抿着唇，看着他，四珥咯噔了一下：“你脸色怎么着差？”
「跟梁闻屿说，你不要来了」
四珥脸色陡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郁禾风低着头绕过他，回家，关上门。
当天郁禾风没有用梁闻屿的信息素，晚上果然睡不着了，翻来覆去难以宁静。
冰箱里那瓶小小的信息素就搁在门侧，一勾手、拧开、吸一口，一切都能解决。
但郁禾风没有。
接下来一整周都是如此，呕吐，焦虑，郁禾风拖着疲惫的身体日复一日去上班，有次晓玲都忍不住问是不是生病了，他只能苍白着脸摇摇头。
反正对于忍耐，总是比别人更擅长。
周一，他照例出门，门口放着一只泡沫箱，收件人写的是他。郁禾风把箱子拆了，里面是一支新的信息素，倒也早有预感，着急去上班，只能先放在冰箱里。然后就一拖再拖，也没处理。
从那以后，每个周一的早上，门口都会准时多出一个泡沫箱。他没用，但也没扔，冰箱里一排码着三支瓶子。
等到第四个周一时，天气已经明显转暖，太阳也越升越早了，郁禾风留意着门口的动静，一听到有脚步声，就立刻拉开门，然后僵住了。
出乎意料的，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梁闻屿本人。
一晃三个多月没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戴伦说过梁闻屿和梁臣澜斗的不可开交，郁禾风也感觉alpha整个人气质变凌厉了，瘦削的下颌线更加明显，嘴唇紧抿着没有一丝笑意。
两人距离半米对视，谁都没讲话。
梁闻屿显然也没料到郁禾风会这时候开门，眼里闪过一瞬的错愕，不过他很快恢复淡然，把原本打算放在地上的箱子直接递给郁禾风。
“这个星期的量。”
郁禾风看着箱子，没有接，但是把箱子打飞这种事他也做不到。
「我不需要」
「你之前送来的我都没有用」
梁闻屿瞥了一眼屏幕，径直抽走了他的手机，然后他就端着手机，低头打字，额发和睫毛都垂落着，表情很严肃，删删打打，终没把手机还给郁禾风。
离得近了，光线被挡住，鼻子也闻到了alpha身上的香水味道，只是沉木的香水味，郁禾风没有闻到冰烈的酒味，那是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气味，自从没有腺体以后，郁禾风就闻不到信息素了。
但他知道自己应当是闻到了的，因为他的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为什么要在这边等他打字，梁闻屿的嘴巴又没坏，郁禾风心里懊恼极了，他总是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尤其是被梁闻屿。
梁闻屿终于把手机还给了他，最后却是无关痛痒的几个字：
「你瘦了很多」
郁禾风拿着手机，站着，他不想再用手机跟梁闻屿讲话了，他怕梁闻屿又把他的手机拿走，然后两人又陷入刚刚那样诡异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