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陆是闻照例先给陆易喂了饭, 去浴室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接着问江荻想吃什么,打电话到附近的私厨点了餐。
等餐送达, 江荻的耐心也差不多快耗尽了。
……不是要算账么?
算呐!
高低不过就是让陆是闻揍一顿,虽然不久前也见识了这人生气时的样子, 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
横竖一个头点地的事儿, 搞什么心理压迫精神攻击!
就好比打针前非要先拿个酒精棉往人身上抹, 凉嗖嗖的就是不扎, 纯特么在搞心态!
于是在陆是闻往江荻碗里夹菜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打算怎么跟我算账?”
“先吃饭。”陆是闻道。
“。” 江荻绷着脸, 唇抿成一条线,“你不说我吃不下去。”
“一会儿凉了。”
江荻狐疑地探究陆是闻脸色, 见对方神情自然,这才犹犹豫豫动筷子扒饭。
一顿饭吃得忐忐忑忑, 像小学时候组织抽血, 一个班一个班排队等待的感觉。
吃完饭,陆是闻把餐盒收拾好装进塑料袋,重新坐回桌前, 这才抬起眼。
江荻知道总算要开始清算了。
他靠墙边站着, 眼往四处大致一瞟。
挺宽敞, 待会儿打起来方便。
但又一想其实不宽敞也没事,他是不会还手也不会逃跑的。
“需要我再总结一下么。”
陆是闻开口问, 语气不重。
“不用。”江荻痛快道,“不接你电话、不回你消息、酗酒抽烟违反约定、不信任你,是我不对。”
他顿了顿强调, “但我没有想过跟你分手。”
“我知道。”
“陆是闻,你揍我一顿,我不还手。”江荻坦然说,“这事换谁肯定都得生气,在这种时候不声不响躲起来不见你,换我也怀疑你想分手,我也会揍你的。”
陆是闻不语,安静听他说。
江荻:“真的,你忍到现在脾气够好了。”
这是实话,若换成自己,根本做不到像陆是闻这样先把所有问题解决完再算账,绝对先爆炸再说。
江荻倚墙立起身,来到陆是闻跟前,一副即将慷慨就义的样子。
“揍脸、揍肚子、踢迎面骨,随你。”反正离开学还有几天,就算伤了也没关系。
即使被人看到,也可以说是跟猴子打架,“你注意避开点胃,刚吃完饭,吐了还得收拾。”
陆是闻站起身,这人的身高还真是先天就自带压迫感。
江荻默默咽了口唾沫,抬头直视陆是闻。
下一秒,他手腕突然被反握着向前一拉。
江荻重心不稳踉跄了步,陆是闻按着他的后背让他趴在了桌子上。
屁股上啪啪就挨了两下。
江荻先是一愣,在意识到被打的部位后,红晕迅速从脖子爬到脸,在头顶“嘭”的炸开。
“…………??!!”
他想过陆是闻会揍他,会使用冷暴力,也可能只是三言两语说他几句,事情就这么算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居然会打他的……
江荻活这么大也就小时候太淘,被他妈按在腿上揍过几回屁股。这种惩罚小屁孩的方式,陆是闻怎么、怎么能用在他身上!!
江荻变卦了,他撑起身子就要反抗。
陆是闻压着他的腰又打了一巴掌。
也不知道用的什么邪门功法,疼倒是没多疼,关键是很响!
江荻脸都快臊红透了。
“卧槽你别!”
“不是随我?”
“那你也不能揍老子、老子的!”
“揍屁股你才能记住。”
的确,羞耻比疼难捱多了!
“江荻,你到现在还不清楚我为什么生气么。”陆是闻闭眼深吸口气,心头压抑的后怕自始至终也没能消散。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猴子那把刀片真的割伤你颈动脉,我又找不到你,怎么办。”
江荻眸子颤了颤,扑腾的动作稍稍收住。
顷刻间,陆是闻夺刀片抵向猴子脖颈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江荻从没见过陆是闻露出那样的表情。
阴狠、冰冷、决绝……
他是真有可能要了猴子的命。
“颈动脉的位置很浅,就在皮下1-2厘米的位置。”陆是闻低声,“江荻,你出了事,让我怎么办。所有我们憧憬过的未来,又该怎么办。”
“……”江荻垂下眼眸,撑桌子的手指不由蜷起。
直到现在,他才也彻彻底底感觉到了后怕。
如果陆是闻当时没有夺下刀片,他们的人生很可能就此会走向覆水难收的境地,坠入深渊。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了的……
还好没有发生。
万幸没有发生。
“你揍吧。”江荻重新乖乖趴好,这么一想,陆是闻把他屁股揍烂都不亏。
“不会再跟你玩失踪了。”他说,“对不起。”
陆是闻叹口气,把江荻捞起来,替他整理蹭皱的衣角。
“江荻,我是认真想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我也。”江荻嘴唇动动,“我错了。”
像是为了履行打赌输掉的惩罚,他顿了顿,用很小的声音艰难说:“…好哥哥,我不乖。”
空气静了一秒,头顶传来陆是闻无奈的笑。
脑袋被用力搓了搓。
“下次再这样就扒了裤子打。”
“不会了。”
“乖。”
“陆是闻。”江荻抿抿唇,别扭将视线移开,“今天这事儿不许让别人知道。”
他好歹堂堂城隍庙小霸王,要让人知道被按着揍了屁股,以后脸还往哪儿搁!
“嗯,不让人知道。”
“还有我刚刚叫你那声,也别让人知道。”
“哪声?”
“好哥哥。”
“在呢。”
江荻抬头对上陆是闻带笑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占了便宜,抡起袖子咬牙道:“那现在是不是该换老子跟你算账了?”
陆是闻轻轻扬眉。
江荻:“在小卖店门口你是不是推我来着?五次,你起码推了我五次!当老子不倒翁啊你!”
“抱歉。”
“少废话!过来趴这儿……草,陆是闻你别往楼上跑!!孙子!!”
……
*
开学前一天,陆是闻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带着陆易一起和江荻离开别墅,搬到了苍南街。
关逢喜从陆是闻手上接过一沓厚厚的信封,打开粗略一点,眼都直了。
“这段时间打扰了。”陆是闻温声,“我会尽快找到房子。”
“您这是离家出走?体验贫民生活?还是落魄少爷被扫地出门了?”关逢喜八卦问。
江荻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关逢喜解释自己和陆是闻的关系,生怕他刨根问底,非逼陆是闻说出离家原因。
但关逢喜没这么做,把钱往信封里一装,在茶几上磕了磕:“不过房租都收了,你爱待多久待多久。再说我家就是正儿八经的穷苦老百姓,够你体验的。”
陆是闻颔首道谢。
关逢喜又把信封还给他:“这是那小王八蛋这段时间在你那儿蹭吃蹭喝的开销,咱算两清了哈。”
“?”江荻多少对关逢喜这老财迷还有点刮目相看。
关逢喜冲他使眼色,这买卖一点不吃亏!
……
*
北风不知在何时悄然转了向。
几阵南风轻拂,城隍庙内的凤凰树依稀泛青吐露新芽,墙角的迎春花也开了。
清晨,关逢喜自告奋勇去遛狗,在老城街坊们或好奇或谨慎的目光下招摇过市,像个凯旋的老将军。
有了这狗,看谁还敢跟他摆谱甩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