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荻抬头,陆是闻抱着一大桶爆米花站在他跟前,顺势抽走他手机揣进兜里。
陆是闻:“你也不许回了。”
……
第89章 老情人
“你别把我鼻子刮塌了。”江荻撤身, 顺手抓了把爆米花。
正往嘴里塞,就觉得临近的柱子后投来一道暗搓搓的目光。
只一下又缩回去,过会儿再露出来。
江荻不用猜就知道是关逢喜。
这老头放过去绝对能当特务队长。
“算了, 由他吧。”陆是闻也有些无奈。
“由不了一点。”江荻捋起袖子大步朝柱子后走。
平时在家偷听墙角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玩跟踪, 别改明儿真搬个课桌坐他和陆是闻后头一起上课了。
江荻一把揪住正要拔腿开溜的关逢喜,发现他今天居然还特地打扮过。
深檐礼帽牛皮鞋, 脸上还架着副黑墨镜。
更像特务了。
“干嘛干嘛干嘛!”关逢喜嚷嚷, “就许你来看电影, 不许我来?电影院又不是你开的!”
“你是来看电影的么。”江荻没好气。
“怎么不是!”关逢喜晃着手里的电影票, “老子买了票的!”
江荻看关逢喜果然拿着票,还是两张, 疑惑问:“你跟谁来的?”
“逢喜我回来…”话音顿住。
江荻循声看去,跟着一愣。
冯姨?
等下, 她刚刚叫关逢喜…逢喜?!
…………
四人站在检票口外。
江荻面无表情盯着关逢喜,关逢喜翻着白眼望天花板, 冯姨局促地拿着五十块一朵的玫瑰花, 求助瞅着陆是闻,陆是闻很轻地扬了扬眉。
一旁的检票员实在受不了:“请问你们看哪一场?别站在这里,挡到其他人了。”
陆是闻说了声抱歉, 拉着江荻往旁边撤。
江荻被拖着还一个劲扭头瞪关逢喜。
关逢喜小声咕哝:“现在相信老子真是来看电影了吧。”
“……”江荻倒情愿他是来跟踪的。
广播开始提示购买动作喜剧的观众入场。
大概是日子特殊, 多数情侣选的都是爱情片, 看这部的人不多。
于是四人又一起进了同一个影厅。
江荻在座位上坐下,关逢喜和冯姨在隔着他们两排远的前面。
一支吸管递到江荻嘴边, 他目不转睛叼住默默喝可乐,见关逢喜起身朝他这边走……
到跟前站定……
从他怀里抢走了那桶爆米花,大摇大摆回去了。
“老流氓。”江荻从齿间逼出评价。
陆是闻:“我再去买。”
“不吃了, 齁。”江荻现在是真一点吃不下去,其实想想他早在之前就隐约察觉到关逢喜和冯姨之间的微妙状态,只是觉得太离谱,自我否定了。
影厅的光暗下去,电影开演。
身边没买到爱情片的小情侣刚开始还比较规矩,没过多久就抱在一起,亲得啧啧响。
这事儿一旦开始就仿佛会传染,越来越多成双成对的也加入进来。
就好比一个人被罚站可能尴尬,要是大家都站起来,坐着的那个反而最难受。
江荻尽可能无视掉周围,他刚抓爆米花的时候手上沾了焦糖,此时融化在手心黏糊糊不太舒服。
陆是闻拉过他手,撕了张湿巾给他擦,而后五指穿过指缝没再放开。
江荻忽然又想起上次看恐怖片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被陆是闻拉着,最后电影演的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后来没睡着。”像是同频到江荻的脑电波,陆是闻轻声,“拉着你就没舍得睡。”
江荻扭头,迎上陆是闻深色的眉眼,陆是闻用另只手捏掉江荻粘在唇边的爆米花碎屑,很自然地放进自己嘴里。
江荻脸一烫:“你要不再去买一桶?”
“不用。”陆是闻说,“你嘴上的比较甜。”
“……”江荻脸更烫了,僵硬把目光调向荧幕。
和前排的关逢喜撞上。
虽然室内光线昏暗,但江荻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的眼神。
很显然,刚刚那一幕被关逢喜看到了。
旁边的冯姨扯扯关逢喜袖子,指指荧幕,关逢喜这才不情不愿把头转了回去。
江荻松口气。
然而不多会儿,他就看到关逢喜捏起一粒爆米花喂到冯姨嘴边。
冯姨拍了下他手,示意后面有人,关逢喜固执地抻着胳膊,最后冯姨还是无奈地把爆米花吃了,悄悄回头。
江荻:“……”
冯姨尴尬地笑了下。
关逢喜用手挡住她视线:“甭搭理他。”
一场电影在江荻和关逢喜的无数次眼神交战后迎来大结局。
依旧不知道演了什么。
灯光亮起,观众纷纷离场。
江荻也要站起来,陆是闻按住他肩:“待会儿找个地方吃宵夜,咱们一起。”
江荻知道这个“咱们”还包括冯姨和关逢喜。
陆是闻:“江荻,互相尊重。把你不放心的事搞清楚就行。”
江荻抿唇沉默了下:“知道了。”
……
*
潮汕砂锅粥店里不少人,依旧情侣居多。
江荻他们找个角落的位置坐着,关逢喜尿急先进了厕所,陆是闻和江荻换了个眼神起身:“这家店的海鲜要现选,我去一趟。”
桌上一时只剩江荻和冯姨两个。
江荻见冯姨紧张的搓衣角,给她倒了杯茶。
冯姨接过道谢,不好意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进电影院呢。”
她顿了顿,鼓足勇气,“小江,我知道你有话跟我说,你说就是了。”
江荻这人向来不爱绕弯子,闻言点点头:“你和我姥爷什么时候的事儿。”
“也是过年回来才说开的。”冯姨握着茶杯,“但我们互相喜欢很久了。”
江荻额角跳了下,在他的世界里关逢喜似乎总和生活琐碎、省不省心、健康与否联系在一起。
江荻姥姥走得早,他没见过,记忆里的关逢喜一直都是一个人,江荻便自然而然忽略掉其实他也存在情感需求。
“小江,我懂你是怕我对你姥爷有别的想法。”冯姨说,“这些年关于保姆诈骗、保姆破坏别人家庭、保姆虐待老人的新闻不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你放心。”
江荻没否认,这确实是他最担心的。但冯姨照顾了关逢喜这么久,应该知道他根本没什么积蓄,只有一套破房子。
从目前来看冯姨应该并不清楚自己和陆是闻的关系,就算真知道,想从关逢喜这里套陆是闻的钱也根本不可能,毕竟连陆远航都没能得逞。
江荻一时还真想不出她和关逢喜在一起能获得什么。
“但我会用时间证明的。”冯姨真诚道。
虽然江荻管冯姨叫“姨”,但她今年也六十多了。
冯姨没读过什么书,被老公抛弃后便独自带着儿子从农村来城里打工,将儿子养大成人。如今已是晚年也丝毫不敢懈怠,在医院当护工、到餐厅端盘子、给人做保姆……
这大概是她所能说出的最质朴的承诺。
世间人心叵测坏蛋多,但不能因此就不相信有真情在。
况且还有自己和陆是闻,不会让关逢喜涉险。
“您儿子知道么?”江荻问。
“还不知道。”冯姨为难笑笑,“我还在想该怎么跟他讲。不过我儿子也说,希望我晚年能找个伴。”
江荻兀自静了会儿:“冯姨,关逢喜这人毛病多,说话难听脾气倔,还爱贪小便宜。”
他停顿,片刻抬眼,“但我其实很爱他。”
“我晓得。”冯姨冒出句方言,“老关虽然嘴硬,但心肠比谁都软。平时跟他说什么,他看着不上心,其实都记得。你姥爷也很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