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觉自己性命危在旦夕。
求生的本能让他矢口否认,伪装成哭腔道:
“你......你认错人了!”
“哦?”徐凛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嘲弄的鼻音。他空闲的那只手快如闪电地伸出,轻而易举地夺下了江昭生手中那把毫无威胁的训练枪。
然后,用那把手枪冰冷坚硬的枪身,带着一种故意折磨猎物的缓慢,带着杀意的动作给人一种狎/昵的错觉,用枪身轻轻撩起江昭生披散在颈侧的一缕黑发,缓缓缠绕。
发丝被拉扯,带来细微的刺痛,江昭生倒吸了一口气,不敢动脑袋...怕激怒来人。
枪身顺着发丝滑下,最后,用枪口前端,略带轻佻地挑起了江昭生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露出脆弱的咽喉和那张因惊恐而苍白的脸。
徐凛低下头,冰冷的呼吸喷洒在江昭生耳侧,枪口从下巴缓缓移动到他的太阳穴。
“...嘴硬,”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没关系,我对拷问没什么耐心。给你一句遗言的时间,说完,送你上路。毕竟,清理江挽澜制造出来的‘残次品’,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残次品......他是江挽澜派来的吗?她就那么恨我?恨我不配合做她傀儡?江昭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实地笼罩下来。
他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
就在他万念俱灰,等待最终审判的时刻——
徐凛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江昭生被迫仰起的脸上,在近距离的、毫无遮挡的光线下,清晰地看到了他的五官轮廓。
上校那双如同寒星的眼眸,猛地收缩了一下。
首先冲击他的是那过于精致的骨相。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秀气,下颌线条流畅而清晰,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超越了性别界限的美。
皮肤因惊恐而显得苍白,却更衬得唇瓣那抹自然的嫣红如同雪地里的落梅,引人采撷。
几缕黑发黏在汗湿的颊边,有几分狼狈,反而更激起一种破坏欲与保护欲交织的复杂情绪。
但这些,都还不是让徐凛心脏骤停的原因。
真正让他血液倒流、呼吸停滞的,是那双眼睛的颜色。
一种幽幽的、仿佛自带光影变幻的色彩,在惨白的路灯下,折射出如同猫眼石般神秘而璀璨的光泽。
这双眼睛的颜色……他太熟悉了。
这分明是遗传自那个女人——江挽澜的瞳色。
纵然眼前这张脸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增添了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独特风韵,但那底子......那深刻的、源自血脉的骨相,尤其是这双独一无二的、烙刻着江氏印记的眼睛......
男人脸上那种万年程序化的冷漠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这张脸......
与他记忆中那个从未真正忘却的孩童面容......那个在旧照片里,被他外祖父母抱在怀中,笑得天真无邪的弟弟......那个他以为早已在多年前那场“意外”中死去的亲弟弟,江昭生的脸......
重合了。
“你?!”徐凛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个音节,抵在江昭生太阳穴上的枪口,力道不自觉地松懈了几分。
江昭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变化惊得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茫然地对上徐凛那双充满了震惊、混乱、翻涌着惊涛骇浪般情绪的眸子。
四目相对。
和别墅前乱斗的嘈杂不同,后花园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阿纳托利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徐凛逐渐变得粗重、失去控制的喘息。
他死死地盯着江昭生,仿佛要将他脸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灵魂深处。持枪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个蜂后计划的试验品、那个哑巴的“落跑新娘”怎么会?!怎么可能——
是他那个“已故”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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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哈哈,终于写到这了
江昭生:他要杀我?
徐凛:可爱的弟弟快点跟哥哥回家……嘬嘬嘬小茂密
如果江昭生可以舔,已经被我嗦成芒果核了[托腮]
第58章 家属
很难描述徐凛在短短的一眼里脑子想到了多少画面——
从江昭生小时候抱着泰迪熊咿呀学语, 到他推着对方的学步车小心翼翼护着怕他摔倒,最后画面定格在弟弟披着洁白婚纱、站在某个面目模糊的高大男人身边的场景......一股无名火瞬间窜上徐凛心头,连带着看院子里那几棵安静的树都觉得碍眼。
当然, 一切都是他的脑补
他在哪长大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有没有饿着冻着?无数个问题像沸腾的气泡,咕嘟咕嘟地涌上来。
然而, 江昭生已经趁着徐凛出神构想这些年自己成长轨迹的空挡,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他就像一只受惊的鹿, 敏捷地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 企图逃离猎人的视野。
他不想去赌对方手下留情, 打开保险栓的枪口是真真切切地抵过他的脑袋, 那冰冷的触感和死亡的气息做不了假......
“!”
没想到徐凛还能反应过来。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先于大脑,长年累月的训练让他的反射神经快得惊人。
他长臂一伸, 捞住江昭生劲瘦的腰肢,不容分说地将人使劲带回来, 紧紧箍进怀中。
江昭生的长发随着惯性凌乱地拍在脸上——这些天东躲西藏没有理发,他的头发更长了, 几缕柔软的发丝甚至缠绕在了这个、几分钟前还声称要取他性命的男人结实的小臂上。
真的要死了。江昭生绝望地想,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交织,眼角被逼出一滴生理性的泪水,要坠不坠地挂在眼尾稍长的睫毛上。他指尖死死掐入对方军服下健硕的臂膀, 如同蚍蜉撼树。
“先撤, 把他们放了。”
身后传来袭击者的声音, 音色沉稳,甚至有些耳熟。
江昭生还没从濒死的阴影里完全回过神, 徐凛却忽然弯下了腰。这个姿势让他们从刚才的禁锢变成了更加紧密的相贴,几乎鼻尖对着鼻尖,温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你眼睛颜色, 跟你妈妈一模一样,知道吗?”徐凛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单纯地感慨着这份遗传的神奇。
这句话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江昭生怔怔地偏过头,试图拉开这点过分暧昧的距离,嘴唇却差点擦过对方高挺的鼻梁。
怎么这么近?!
徐凛有些懊悔,这可真是...糟糕的开场白。
他用手套干净的那面擦掉江昭生的眼泪:
“......误会了,我没有想杀你。”
说完,他试图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能让弟弟放松下来的阳光笑容——只可惜徐上校常年皮笑肉不笑,杀人放火时狠戾的表情做得太多,面部肌肉早已习惯了那种调度,此刻忽然要他模仿邻家暖男,效果堪称惊悚,活脱脱像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变/态。
歪打正着,江昭生本想夺走他的枪,被这个可怖的表情定在原地,掐着他臂膀的手指用力到关节发白。
“宝宝,你听我说...”
江昭生这次毫不犹豫,抓住他稍微松懈的瞬间,一手刀精准狠厉地劈在他手臂的麻筋上——
“嘶——”徐凛猝不及防,倒抽一口冷气,整条胳膊瞬间酸麻无力。
手枪应声掉落在柔软的草坪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江昭生反应极快,如同猎豹般迅速蹲下身,手指刚触碰到枪柄,正准备抓起——
然而,一只军靴却先一步,轻轻踩在了手枪的枪管之上,力道不大,却足以阻止武器被夺走。
江昭生心头一凛,猛地抬头,对上徐凛低头看来的视线。那双眼睛里没有武器被夺的惊怒,反而带着一种...饶有兴味的、甚至可以说是赞赏的光芒?
徐凛没有用脚将枪踢开,只是踩着,然后,他当着江昭生的面,慢慢活动了一下刚刚被劈中、仍有些酸麻的右臂,勾起唇角。
“身手不错,”他点评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敌意,反而像教官在夸奖优秀的学员,“反应快,下手也够狠。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