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边泊的语气轻快,“有件事,你可能会感兴趣。”
他拉着被迫站起身的江昭生向房门走去。
“我当初派了手下的人去找你,却没想到......混入了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边泊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们去‘审判’他,如何?”
江昭生没有反抗,顺从地被他牵着走。
审判?正好让我看看你这“教会”的成色,以及......那个“东西”是谁。
房门打开,外面是一条光线幽暗的长廊。
几名穿着纯白长袍、兜帽遮脸的人静立两侧,见到边泊,立刻恭敬地低下头,姿态谦卑。
然而,他们的视线自始至终都不敢落在江昭生身上,仿佛他是什么不可直视的神圣存在。
边泊牵着江昭生,一路穿过寂静的走廊,来到一处被玻璃穹顶笼罩的小型室内花园。月光惨白地透下来,照在花园中央那个被束缚着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穿着某个学院鲜红色制服的青年,他低着头,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阴沉。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
是商宴。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眼神依旧桀骜。当青年的视线越过边泊,落到后面穿着奇异长裙、墨发间点缀着金叶的江昭生时,瞳孔骤然收缩,嘴里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江昭......”
然而,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边泊已经松开了江昭生,缓步上前,从身旁白袍信徒捧着的托盘中,拿起一柄造型奇特、闪着寒光的刑具——那是一把带着倒钩的铁鞭。
他把这个狰狞的刑具送到江昭生手中,握住他的手指,让他掌握鞭柄。
江昭生一身的装束,在室内光影下宛如天使或圣子。洁白无瑕的肌肤,静谧的神色,长发被金色枝条与叶片束着,腰上是繁复的金属环饰,衣袍的垂褶自然优雅......周身高贵气质衬得学生打扮的商宴格外灰扑扑。
边泊仔细观察着江昭生的神色,开口时,气息拂动了他额前的发丝:
“商宴......谁给你的胆子。”
江昭生面无表情,依然是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看着这个本该最痛恨的人,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俨然是失忆得彻彻底底。
边泊放下心来,转头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鸷,里面翻涌着浓烈的杀意。
“敢玷污他?你想死?”
边泊将冰冷的鞭柄强硬地塞进江昭生手中,握着他的手指让他攥紧。
带着倒钩的铁鞭沉重而狰狞,与江昭生此刻圣洁的装扮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不......”江昭生和之前一样拒绝,想要抽回手,声音抵触。他演的是失忆,失忆的天真直男怎么能变成边泊的刽子手呢?
“听话。”
边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已经有些缺乏耐心,男人的手如同铁钳般固定住他的手腕: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根本不能洗清他的罪孽。他对你做的事,死不足惜。”
话音未落,边泊便带着江昭生的手,猛地向前一挥!
“呜——!”
沉重的铁鞭划破空气,带着令人牙酸的风声。但江昭生在最后一刻还在挣扎,试图反抗那股引导的力量,导致鞭子脱手时,手腕细微地一偏——
“啪——!!!”
一声脆响,伴随着皮肉被撕裂的闷声。
预想中落在脊背上的鞭痕并未出现。在重力作用和江昭生那微小的抵抗下,鞭梢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猛地向上扬起,狠狠抽在了商宴的侧脸上!
商宴的头被这股力道打得偏了过去,一道狰狞的血痕瞬间从他颧骨蔓延至下颌,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他苍白的皮肤往下淌,染红了他红色的学院制服领口。
江昭生愣住了,握着鞭柄的手微微颤抖,那双翠绿的眼眸里闪过惊愕。捂着嘴,好像没想到会打中脸,伤口还如此严重。
“......你有病啊!”
他被这股血腥味恶心到,猛地转向边泊,呼吸有些急促。
江昭生侧身的动作让原本就松垮的长裙领口微微滑落,露出锁骨的锐利线条和一抹白皙得晃眼的胸膛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上好的暖玉。
“你看你干的好事!”
江昭生像是被这一幕刺激到了,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不分对象的迁怒,冲着边泊喊道。他完全进入了“我不认识他,但我也不想把事情搞成这样”的傻子人设。
商宴半张脸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液淌过皮肤的感觉清晰无比。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
他死死地盯着江昭生——盯着他那双因为气愤而更加明亮的绿眼睛,里面有愤怒,有懊恼,有对边泊的指责,却唯独没有对他一丝一毫的、熟悉的恨意或厌恶;
伤口还在流血,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盯着对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以及那不经意间裸露出的、刺眼的粉。
一个荒谬又经得起推敲的念头缓缓浮现。
江昭生竟然......
失忆了?
光论场景,江昭生没必要伪装,自己对他又没有利用价值,何来的计谋。
恐怕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激起巨大涟漪。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疯狂地酝酿、膨胀,堵塞在他的胸腔,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那是什么?是庆幸?是解脱?还是......一种更别扭的感情......
没等他想明白那复杂情绪的名字,眼前的争执升级了。
边泊对江昭生为了一个“仇人”如此顶撞他似乎感到不悦,伸手想去抓他的肩膀,语气委屈:
“昭昭,你怎么能放过他...他对你真的很差劲。”
“算了,让我动手——”
“别!”江昭生像是被他的触碰彻底点燃,想也不想地,抬手狠狠挥开——
“啪!”
一记乌龙般的耳光,猝不及防地落在了边泊的脸上。
边泊偏着头,金丝眼镜歪斜,脸上清晰的指印让他看起来有瞬间的滑稽。
江昭生打完也像是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他看着边泊,又瞥了一眼脸上淌血的商宴,像是急于撇清关系,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花园里:
“...我不想伤害他!我又不认识他!你为什么要逼我做这种事!”
就是这句话。
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商宴心中那个不断膨胀的、浑浊的、让他迷茫的情感气泡。
“啪——”
气泡碎了。
所有混乱的、纠缠的情绪瞬间沉淀、澄清,露出了它最真实的面目——
是狂喜。
一种近乎劫后余生的、铺天盖地的狂喜。
脸上的伤口不痛了,血腥味也变得无关紧要。商宴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上扬的嘴角。他只是死死地看着江昭生,看着那个忘记了一切仇恨、屈辱、纠缠的江昭生。
他忘记了。
他真的忘记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些不堪的过去可以被彻底埋葬。意味着他们之间,可以有一张全新的、洁白无瑕的......画布。
巨大的喜悦如同烈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甚至低低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压抑不住的笑,混着脸上的血,显得诡异而疯狂。
边泊捂着脸,缓缓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看状若疯狂的商宴,又看看一脸“我没错是你在逼我”的江昭生。
“你真的要留他?”
“江昭生,”他连名带姓地叫,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确定要让他活下去?哪怕他之前对你......”
他刻意停顿,留下引人遐想的空白,用模糊的“过去”来恫吓和操控。
江昭生心里冷笑,面上却立刻显露出被逼迫的委屈和逆反,他猛地甩开边泊还抓着他手臂的手,声音带着年轻人不管不顾的执拗:
“你又要说什么?!为什么要一直逼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把我抓来这里,给我穿奇怪的衣服,还要我虐打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