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他可见(100)

2025-10-31 评论

  他直视着庄旬,盛怒之下,懒得再和他虚与委蛇,声音都在发抖:“你才是在装什么!”

  “……”絮林头一次见到蒲沙这副样子。

  他很少发火,很少流泪,很少情绪外露,他永远都是温柔的,笑着的,对谁都是一脸和气。可是现在,他却对着面前这个男人露出了怫郁的,带着痛意的质问:“是他骗我!是他要杀我!我凭什么要回去?!”

  庄旬拧眉:“你说什么?”

  “这一枪是他打的!”蒲沙吼着,声声泣血,“一个要杀我的人,他现在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庄旬听了,想也没想愕然反驳:“怎么可能!”纪闳沄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会动手杀他。

  “我亲身经历,还能有假!”蒲沙道:“当时是他纪闳沄亲自站在我面前,拿枪对着我,扣下了扳机!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我都躲得这么远了,你们就不能放过我,不要来打扰我吗!”

  当时具体什么情况,庄旬并不知道。他那时因事并不在现场,事后得到的就是纪闳沄自毁腺体昏迷不醒的消息。后来他也查过,只查到是纪闳沄亲眼目睹了Beta的死亡,心灰意冷之下才自毁腺体。

  只是亲眼目睹。

  怎么在蒲沙口中,变成了纪闳沄亲自动的手?

  “怎么可能呢……”庄旬喃喃,被彻底搅糊涂了。

  絮林也愣住了。

  他咂摸着蒲沙口中的名字。

  “纪闳沄……纪……”

  纪。

  纪家?

  是,纪家的人吗?

  絮林屏住了呼吸。

  他愈发戒备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庄旬抓了抓头发,脑子里一片浆糊:“不是,艹,烦死了。”

  他视线来回在蒲沙和絮林身上游移,有千千万万个疑问,想到正事,只能暂且搁置下,深吸口气,静下心。

  “这些事以后再提。”

  他面对絮林:“絮林,我今天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絮林不说话,打量着他。

  “我是庄旬。”庄旬道:“纪槿玹现在情况很不好,需要你的帮忙。”

  “情况不好?”絮林挑眉,“他死了吗?”

  “……还没有。”庄旬领教到了宗奚说的那句‘他恨他’是什么意思。道:“不过如果没有你的话,他离死也不远了。”

  “他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刚刚脱离生命危险,需要一个高匹配度的Omega信息素去安抚他,让他的易感期稳定下来。但是……”庄旬道,“他的腺体出了问题,如今只能接受你的信息素。你是这世上,唯一能救他的人。”

  絮林沉默半晌,问:“我为什么要救?”

  他道:“救了他,谁来救我呢。”

  庄旬反问:“那你就忍心看着他死?”

  絮林咬紧牙关:“我为什么不忍心?”

  庄旬闭了眼,复又睁开,道:“你帮他一次,我帮你。”

  “帮我?”絮林疑惑。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庄旬注视着他,势在必得:“你不是想让他再也找不到你吗?”他说,“我可以帮你。”

  “只要你救他这一次,我自当还你的恩情。”

  絮林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有两个选择。”庄旬说,“一个是自己跟我走,去救了纪槿玹,我放你离开,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一个是不管不顾和我作对,我派人抓你回去,你再也无法离开。你自己选。”

  庄旬不是开玩笑。

  他说得出做得到。

  当晚。

  絮林跟着庄旬来到码头,蒲沙跟在他身后,惴惴不安。

  “絮林,你真要回去?万一……”他偷偷去看走在他们前方的庄旬的背影,小声道,“万一他在骗你?你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你好不容易才回来。”

  庄旬头也没回:“你把我当什么人。”

  “放心吧。”絮林没有选择的余地。

  庄旬给他看了纪槿玹在病房里的照片,那不是作假。加上即便他有心反抗,庄旬也有法子对付他,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家门口来,要真让他使了什么强硬的手段,他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冒险,和他合作共赢。

  “你要不信,可以和他一起走。两个人做个伴,不是比一个人好?”上船前,庄旬这样对蒲沙说。

  原本只想送到码头的蒲沙脚步一顿。

  “不用的。”絮林忙说,“我一个人可以。”

  说是这样说。

  蒲沙犹豫地看了看脚下的土地,再看了看面前的絮林。一咬牙,迈开脚,跟着上了船。

  “我和你一起去。这次……”蒲沙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家伙。”

  絮林心中一暖。

  庄旬倚着栏杆,吹着海风,懒洋洋地点起烟,在飘散的氤氲烟雾中瞥了眼这两个人,哼了一声。

  距离上次和纪槿玹分别,有几天了?

  大概还不到一周。

  不到一周的时间,纪槿玹变成了一个浑身插满仪器,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病人。

  纪槿玹昏睡着。

  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滴声。

  他的手上缠着纱布,里边是被絮林一刀捅穿的伤口。

  “我要怎么做?”

  絮林一开口,守在一旁的医生急忙上前,他戴上了口罩手套,这才缓缓撕开了他后颈上的抑制贴,道:“试着释放信息素看看。”

  絮林依言照做。

  睡梦中的纪槿玹皱起眉头,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像是难受,可是很快,他又不自知地往信息素源头靠近。他愈发靠近絮林,冷汗便渗得愈发厉害,明明是很难受的,又不愿意远离。

  如果不是因为手脚上绑着东西,他大概还会摸到絮林这里来。

  “可行,可行。”见状,医生如释重负,道,“我得提取一点你的信息素用来配药,可以吗?”

  “可以。”絮林本就是来彻底了结这件事,自然不会反对。

  最后,医生从他的后颈处抽取了几管血,絮林现在是Omega,腺体敏感,抽完血后有些眩晕,他按压着止血棉球,坐在病房的椅子上。

  他远远地看着床上的纪槿玹。

  “请您稍等一会儿。”医生拿着那几管血就离开了病房。

  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个坐着,醒着,一个睡着。

  纪槿玹胸膛起伏,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很低,难以分辨。絮林听着,听着,听出那只是简短的两个字。

  不断地重复着。

  “絮林。”

  纪槿玹在喊他的名字。

  絮林坐着没有动。他取下后颈上的止血棉球,棉球上有一粒米粒大小的红色血迹。

  他捏在手里看了会儿,半晌,将棉球扔进垃圾桶。

  垂下眼。

  当纪槿玹不存在。

  扭头去看窗外。

  走廊上,庄旬和蒲沙正说着话。没多久,蒲沙似乎是在犹豫什么,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要往外走。

  絮林急忙出去,询问:“老师,你去哪儿?”

  蒲沙一怔,道:“我很快就回来。”

  絮林看向庄旬。庄旬道:“你在这里等,我们天亮之前就会回来。放心,我要真想对付你们,就不会浪费时间和你们说那么多废话了。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

  絮林:“……”

  他看着蒲沙和庄旬走远,身影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里。

  无头苍蝇般转了两圈,又回了病房。

  护士在给纪槿玹手掌上的伤口换药。

  那一刀絮林没有留情,被利刃穿透的伤口血肉模糊,黏连在一起的红肉被冲洗清理,继而崩开,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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