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奚闻言,愣住。
“谢谢你救我,为我操心。”纪槿玹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死了。絮林也不会来帮我。”
“……”宗奚太阳穴一抽一抽的,他何时见纪槿玹这样郑重地和他道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起身,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出了门。
一拉开病房门,对上病房外,絮林的脸。
宗奚悄悄把门关上。
阻挡了门内与门外,确认纪槿玹看不到他们。
宗奚看着絮林,问:“你还好吗?”
絮林的脸很白,像在出神。他一说话,絮林回神,摇摇头,“没事。”
“你听到了?”
絮林点点头,道:“不是故意的。”
“也不是什么悄悄话,听到就听到了。”
两个人倚在走廊里,宗奚递给他一支烟,絮林接过来,含在嘴里。
宗奚问:“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絮林说,“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丹市耽搁了这么久,再不回军区也不像话。”
宗奚吐了口烟,没吭声。
絮林道:“我提供给医生的信息素,能让他用上一年。如果不够,再问我要吧。”
宗奚弹了弹烟灰,问:“那一年之后呢?”
絮林不语。
二人静静地抽着烟,一根烟下去,宗奚摁熄烟头,道:“明天有空吗?”
絮林问:“怎么?”
“你不是后天才回吗,明天一天,我建议你可以去一个地方看看。”
“哪里?”
宗奚侧目,悠悠道:“那个别墅。”
一听到这个,絮林生出抵触心,他在那个地方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久到现在想起那个房子心情就会一落千丈。
宗奚这个时候让他去那里是什么意思?打的什么主意。
想也没想就要拒绝,宗奚打断他:“我没有坏心思。”
“就是提个建议。”
“你想去也好,不想去也罢。”
“随便你。”
宗奚抽完烟,转身离开,留给絮林一个背影:
“我就是随口一说。”
第93章 一直爱你
翌日。
絮林望着面前的山头,迟疑了许久,还是走了进去。
宗奚昨天和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絮林在床上翻了一夜,始终想不明白宗奚为什么要和他说这话。
犹豫了一早上,他打着车,报了目的地,本以为自己报的是医院的地址,结果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山脚下了。
山下空无一人,只有那道黑色大铁门矗立在原地。
门上有一道密码锁。
需要密码。
他不知道。
试了一下纪槿玹书柜底下小冰柜的密码,不对。
又试了纪槿玹的生日,不对。
“应该……不会吧。”絮林有了个猜想,又不想相信,嘀咕一声,还是按下了自己的生日。
咔哒。
门锁打开。
絮林愣在当场。
他手掌放上去,一推,大门被他轻轻推开。
没有警报声,也没有任何人来阻拦他。
他抬起头,往上看。
他记得原本这道门一直锁着,只有纪槿玹进出才会打开,这里还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如今抬头一瞧,那些监控还在,只是没有显示运行中的红点,是关闭状态。
在门口又踟蹰许久,他一咬牙,来都来了,总要搞清楚宗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纪槿玹现在在医院,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还能有谁再把自己关在这里一次吗。
他太熟悉这里的路。
这里和三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他走的很快,不多时就来到别墅前。
望着别墅黑黢黢的大门,哪怕是外头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絮林都觉得浑身发凉。
深吸几口气,絮林抬起脚,推开了别墅大门。
里面很安静。
空无一人。
他扒着门,先探进一个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没有自己料想中的灰尘与霉味,反倒是充斥着一股很清新的味道,应该是经常有人过来打理通风。
一个不住的房子,怎么还要打扫?
他以为自己走了,这幢别墅也会被纪槿玹闲置,变成一个没人要的废墟。
玄关处的鞋柜里,絮林曾穿过的鞋子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甚至还多了许多双。很新,没有人穿过。问题是,这些并不是纪槿玹的鞋码尺寸。
那是给谁的?
絮林拿起一双翻过来看了看,眼皮一跳。
是他的鞋码。
“……”絮林把鞋放进鞋柜。
一扭头,那只红丝绒的戒指盒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戒指盒打开着,里面现在空空如也。
絮林移开目光,脱下脚上穿着的鞋,踩着袜子进了屋。
走进大厅,入目所见,哑口无言。
倒不是看到什么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很乱,相反,很干净,干净到一尘不染。
可就是,太干净了。
干净得,一样东西没有多,一样东西没有少。
三年前,他离开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就连桌上他翻开的半本杂志,都保持着原样。
絮林百思不解。
宗奚就是让他看这个?
纪槿玹不来这里,这里就是一个空房子,负责打扫这里的员工靠他吃饭,自然规规矩矩不敢乱碰东西。这有什么好看的?
总不可能是纪槿玹自己打扫的。
絮林上了二楼,进了书房。
如果说刚才看到玄关和客厅时只是些微讶异,那现在,可以说是震惊了。
书房里多了好几排书柜,透明的玻璃橱窗里,书架上摆放的却不是书。而是一只一只,停留在里面的上千只纸蜻蜓。
颜色不同,有新有旧,有大有小,每一个,都是出自絮林的手。
那是他住在这别墅里时折的,折完了,他就随手丢在了花瓶里。丢了多少,到后来,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望着面前铺天盖地摆放在他眼前的数量,絮林心情复杂。
还以为,丢在花瓶里,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不会被看到。
纪槿玹,什么时候发现的?发现了,为什么不丢掉,还要专门用柜子存放起来?
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缓步走过那几排书柜,絮林看到了书桌。
以前纪槿玹就是坐在这里工作。
书桌上面东西整齐,每一处都干干净净,可就是因为太干净了,导致桌面上的某样东西异常明显。
絮林狐疑地走过去,抚上桌面上一道深深的凹痕。
就像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凿进去的痕迹。
目光落在桌上的笔筒里,在里面看到了一把匕首。
他取出来,拔出刀鞘,用匕首尖在这道痕迹上比了比。确认了。
是这把刀留下的印子。
凹痕很深,边缘刺手,这不是一次就能凿进去的深度,可能是几次,十来次,或者,上百次……反反复复的,凿在同样的位置。
奇怪。
絮林凑近了一看,才看到凹痕里是深深的红,不是桌子本身的颜色,而是外物,染上去的。
是什么?颜料?
刚这么想,鼻尖里传进一股极淡、他却很熟悉的,血腥味。
“!”
絮林立马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后退,像是被自己的猜想吓到。
他想到了纪槿玹手背上这么久都没有愈合的伤口。
想到那天他看到纪槿玹用玻璃碎片扎他的手掌。
他仿佛看到纪槿玹坐在书桌前,右手放在桌面上,他倒持着匕首,用力戳下,匕首穿透他的手掌,刀尖撞到了桌面,他却不停,而是一下,又一下,机械的动作着。
匕首沾满他的血,溅到桌上,溅到他的衣服上,脸上。
鲜血横流,染红了桌面,红色的血,顺着刀痕往下渗透。
因为刺的次数太多,所以才在桌上留下了这样一道抹不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