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决澜看着碗里越来越多的生蚝，沉默片刻，暗暗记下了闻栀不喜欢吃的食物。
吃到最后，闻栀和小棠都有些撑了，宋决澜扫了个尾，没有浪费多少食物。
他们这一顿火锅吃了许久，另一桌的夏老师早在半小时前离开，走的时候还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宋决澜本来还在跟闻栀说话，夏老师一过来，他就神情冷淡地低下了头，似乎并不太想见到这个人。
闻栀倒也能理解，兴趣班老师之间应该存在竞争关系，不想碰面很正常。
离开火锅店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车灯在马路上快速掠过，街道两侧的灯在头顶投下昏黄的光影，将身旁人的轮廓变得柔和。
宋决澜刻意将脚步迈得很缓慢，思索着要怎么才能跟闻栀多待一会。
是提出送闻栀回家，还是提议在这附近再逛一会？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知不觉间，游泳馆建筑的轮廓已经出现在前方。
宋决澜的家跟闻栀并不顺路，到了游泳馆就要分开了。
他不由得又把脚步放得更慢，比迈着小短腿的小棠还要落后半步。
小棠用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决澜哥哥吃太撑了，走不动吗？”
闻栀也朝他看过来：“我这有消食片，你要吗？”
宋决澜：“……不用。”
终于还是磨蹭到游泳馆门口，三人停下脚步，闻栀道别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突然，小棠松开闻栀的手，朝一个方向兴奋地喊道：“圈圈！”
闻栀茫然地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抱着游泳圈的小男孩，摇摇摆摆地朝游泳馆走来。
他一时不知道小棠喊的是游泳圈，还是那个小朋友。
下一刻，那个小男孩就抬头看过来，目光与小棠对上后，也露出惊喜的表情，小跑过来：“你今天也来游泳馆玩吗？”
闻栀这才想起来，这个小男孩应该是小棠那天在浅水区认识的新朋友。
“不是哦。”小棠有些为难地捏了捏手指，仰起小脸看向闻栀，“栀栀，我可以进去玩一会吗？”
闻栀虽然想回去休息，但也不忍心让这两个小朋友失望，还是点了点头：“只能玩一会哦。”
“好诶！”小棠跟圈圈都开心地蹦起来，牵着手跑进了游泳馆。
在游泳馆报班的学员，其他时段进入游泳馆也不用另外买票，两个小朋友刷脸过了闸机，飞快地跑到浅水区。
闻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走到熟悉的长椅前坐下，忽然发现身边立了一道身影。
他怔了一下，转过头，却看到是宋决澜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你……不回家吗？”他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睫。
宋决澜面不改色地回答：“刚才吃太撑了，散散步再回去。”
在游泳馆散步？
闻栀的眼眸睁圆了些，但没有把这个疑问说出口。
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在游泳馆散步。
临时过来拿东西的朱正濠从走廊里走出来，一眼看到闻栀和宋决澜，愣了一下：“咦，你们怎么这个点来了？”
闻栀看过去，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解释道：“我们刚在附近吃火锅，小棠在路上遇到了朋友，就一起过来玩一会。”
朱正濠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前半句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们关系这么好，还去吃火锅了？”
看来他教给宋决澜的办法的确有用，这不就变成好朋友了吗。
闻栀隐约察觉到朱正濠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也说不清是哪里奇怪，点了点头：“是呀。”
“我们宋教练人很不错吧？”朱正濠眉飞色舞，想再帮宋决澜一把，开始睁眼说瞎话，“我跟他认识好多年了，他这个人面冷心热，看起来不好接近，其实对身边的朋友好得没话说！而且还特别善良，对小朋友很有耐心……”
他说得口干舌燥，比推销游泳课程的时候还要敬业，编到后面自己都有点心虚。
闻栀微微歪着头，漂亮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着他，看起来听得很认真，在朱正濠停下来后，笑着接了一句：“决澜真是个好孩子呢。”
朱正濠噎了一下，想起眼前这人看起来年轻，其实已经有了小孩，用这样的口吻夸宋决澜似乎也很正常。
于是便笑呵呵地附和道：“是啊是啊。”
宋决澜听到这一句，深邃的眉眼带了几分不悦和郁闷。
朱正濠没在这里逗留多久，又去忙别的事了。
浅水区那边不断传来阵阵嬉笑声，小棠又认识了其他新朋友，几个人在滑梯上追逐打闹。
闻栀低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随意看了一眼，在看到毕设群头像上的红点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赶紧点开群聊，看完下午错过的消息后，心脏骤停了一瞬。
上次导师在群里发了个学术视频，但没什么人回复，导师非常不满，让他们每个人看完视频后，写五百字的报告交到群里。
这条消息是下午发的，截止时间就在今晚。
闻栀愣了几秒，迅速切换到备忘录软件，打算立刻开始写。
但浅水区的几个小朋友太闹腾，他根本静不下心思考，删删减减也没写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的目光投向站在泳池边的宋决澜，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决澜，可以借用一下你的休息室吗？”
宋决澜闻声转过头，视线里映入闻栀那张血色很淡的脸，怔了一下，下意识点头：“可以。”
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闻栀，就见闻栀匆匆转身，脚步有些急促地离开了。
宋决澜站在原地，不受控制地再次回想起发生在休息室的那个梦境，指尖有些发烫。
一回生二回熟，闻栀很快就走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前，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上次来宋决澜的休息室，还是被暴雨淋湿的那次，这次过来，却发现这里有些细微的不同。
似乎，多了点生活的痕迹，像是有人经常过来一样。
闻栀没心思再多想，径直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敲字。
那个视频他之前已经看过两遍，思路还算清晰，但时间紧迫，他来不及思考就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废话。
距离截止时间还剩最后一分钟，他动作迅速地保存文件，然后转发到群里，踩点交了上去。
看到自己没超时，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脱力地趴在了书桌上。
临时让他写一篇几百字的报告，跟让他跑八百米有什么区别。
闻栀合上眼睫，想就这样静静地缓一会儿。
忽然，他听见休息室的门“咔哒”一声轻响，被人推开了。
他猜到应该是宋决澜过来找他，没有睁开眼，也懒得起身，打算再趴一会。
门被轻轻关上，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最后在书桌前停了下来。
闻栀眼皮下的眼珠小幅度转了转，有些奇怪宋决澜想做什么。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映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
宋决澜垂着眼皮，目光沉沉地定在趴在书桌上的闻栀身上。
闻栀似乎已经睡熟了，一只手压在脸下面，一只手随意地摆在桌面上，脸颊软肉被挤得微微嘟起，刚才发白的唇色恢复成了自然的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