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现在,我和你坦白了我做的、看到的一切。你能不能也诚实地告诉我,江韵书,到底是我的谁?连拂雪,他又为什么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连云里低着头,过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几乎要当住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到连江雪半跪在地面上的膝盖逐渐被冷气侵袭,变的僵硬酸麻的时候,连云里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抖着毫无血色、干裂起皮的唇,轻声道:
“其实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宝贝?”
连云里头发散下来,隐约闪耀着银色,是他的白发,已经多到连江雪无法忽视的程度:
“江韵书,其实.......就是你的妈妈,是把你生下来的那个人。和连拂雪,就是你.......就是你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哥哥。”
连江雪:“.......”
纵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当亲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连江雪的心,还是止不住地一颤。
苦涩和悲伤骤然涌上心头,连连江雪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温热的水液,顺着脸颊往下淌:
“原来,原来我也是有妈妈和哥哥的........”
原来,他除了连云里之外,还有别的家人。
连江雪低下头,任由潮湿腥咸的泪水往下流,滴落在地面上,折射出黯淡的光泽:
“原来我是有妈妈和哥哥的.......”
连江雪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但成年人惯性的隐忍和压抑让他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只是用力攥紧了病床的边缘,指骨紧绷,到了发白的程度:
“爸爸.......”
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是一片湿漉,再度开口时,声音早已哽咽难言,连喉咙都胀痛不已:
“爸爸,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带着我,离开妈妈和哥哥,让我和他们一分别,就是二十多年?!”
第59章
连云里看着连江雪通红的眼角, 第一次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当年的事情,他和江韵书虽然各有难处,但不管怎么说, 还是他的错误更大一些,才惹得江韵书暴怒不已,争吵之下,两个人终于走到相看两厌的程度,最终离婚分开。
可过去的事情, 那样不堪,他该怎么样对他的孩子开口说明呢?
瞒吗?
可是瞒,又能瞒多久呢?
他的孩子已经是个三十岁的成年人了,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以及知晓过去真相的权利, 连江雪不是不谙世事的小朋友,隐瞒欺骗不了连江雪, 反而会让他在连江雪心中的形象跌落到谷底。
他都已经这样了, 连自杀都失去了力气, 下半生还需要依仗连江雪生活, 难道他要在这件事上和连江雪彻底闹翻, 从此后半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吗?
思及此, 连云里的心狠狠地一颤, 随即缓缓眨了眨眼睛, 垂下头, 白着脸看着连江雪。
连江雪见他不说话,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将他凌乱地头发整理耳后。
尽管他自己的手腕都在不停地颤抖,但仍旧反复深呼吸,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连云里心平气和地交谈:
“爸爸.......”
他说:“求求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妈妈和哥哥的事情。”
他几乎是用上了哀求的语气,连云里闭了闭眼睛,只觉鼻尖微酸,有控制不住的温热液体盈满了眼眶。
他一直以为连江雪早就忘记了四五岁前的事情,却没想到,尽管连江雪早已记不清,但心里依旧残存着对自己哥哥和妈妈的念想。
这么多年,他只是因为怕提起这件事会让连云里伤心,所以隐而不发。
但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
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在意。
二十多年了,其实,他每一天都在想念自己的妈妈和哥哥。
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一觉醒来,妈妈和哥哥就彻底消失了。
那时候小小的连江雪被连云里带回了容港,来到陌生又逼仄的出租屋,站在狭窄的客厅里,软乎乎的指头还捏着哥哥给的毛绒玩具,漂亮的圆眼睛里,满是孩童的茫然又无措。
他很想问自己的妈妈和哥哥呢,但没有人告诉他,好像他生来就只有爸爸这一个亲人。
最后,连他自己都快要记不清妈妈和哥哥的模样,都要记不清四五岁前的事情,好像妈妈的拥抱和哥哥的笑容都是他因为孤独而幻想出来的画面。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真的已经遗忘,那些关于小时候的事情了。
可现在,连云里告诉他,原来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原来不是恰好和他模样相似,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连拂雪真的是他的双胞胎亲哥哥。
连江雪虽然早有猜测,但仍旧因此而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上了连江雪的脸颊,连江雪微微睁开眼,见是连云里用仅能动的右手给他擦干净眼泪:
“对不起,宝贝。”
他说:“当初,我和你妈妈吵架,其实......都是我的错。”
连江雪看着连云里,道:
“爸..........”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你妈妈为什么分开吗,今天我就告诉你。”
连云里躺在床上,将打开的书倒扣在自己的大腿上,轻声道:
“因为我出轨了。”
这六个字好似炸弹一般在连云里的耳边炸响,连云里耳边嗡地一声,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过无数个连云里和江韵书可能分开的理由,也许是性格不合,也许是阶级差异,也许是父母阻拦,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是他的爸爸连云里,出轨了。
连江雪怔怔地看着连云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连江雪觉得时间都要凝滞了,他才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道:
“爸爸,你和谁出轨了。”
“韵书的弟弟,江韵华。”连云里像是陷入了某一段很痛苦的回忆,艰难地说:
“那时候,你和拂雪又还小,韵书的爸爸妈妈虽然不喜欢我,但很喜欢孙子,就让我和你们一起住在江家。韵华还没有结婚,就没有搬出去,大家都还在江家住着。”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我和韵华大学的时候,是在同一个社团,当时我比他大两届,他叫我学长,问我一些问题,还约我出去吃饭。韵书作为他的哥哥,又是我的同班同学,借着这样的身份,他经常和我们一起出去。一来二去,我们三个人就经常在一起玩。后来我喜欢上了韵书,和韵书在一起了,韵华非常伤心,和他哥哥大吵了一架。”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舍不得他哥哥,或者是不想被我们两个人排挤在外,所以和他说,以后出去还是会带着他一起,但他却不愿意,一日一日疏远了我和韵书。”
“我很奇怪,几次三番找他,想要聊一聊,都被他拒绝了。直到我和韵书在一起,还有了你们,搬进江家以后,韵华又忽然恢复了大学时候的样子,经常找我帮忙,生病的时候,还让我去他房间送药。”
“他是韵书的弟弟,韵书也让我多照顾他,因此我没有多想。直到有一天,韵书外出出差,韵华忽然给我发消息,说他被一场酒局困住了,让我开车过去接他。”
连江雪听着连云里的描述,心里已经预想到解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
“然后你去了?”
“嗯。”连云里陷入了深深地懊恼情绪中:
“但是在接他的时候,我被熟人拉着多灌了一点酒。我酒量不差,可那天的酒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喝下之后,很快就觉得头晕,没有了意识。”
“等到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和韵华躺在一张床上了。”
连云里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韵华一口咬定是我主动拉着他发生了关系,还拍了床照,作为证据。”
连江雪皱眉道:“那然后呢?”
“然后,韵书就知道了。”连云里看起来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