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定:“………”
所以,陈昀哲在仅他可见的时候就会变成外星人,是么。
许定感觉太阳穴跳得很快:“你…在和玩具说话…吗?”
陈昀哲啊了一声:“他不是玩具,他有自己的名字。”
“他…有名字?”
“是的,因为他的屁股很小,所以我给他取名为小腚。”
“………什么。”许定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陈昀哲表情很认真:“加之,把他送我的人姓许,所以他的全名是——”
不是,等等,许定想起来了:“这个玩偶?!”
这玩意明明就是早年西替利嗪到南京参加音乐节许定赞助了所有出行费用事后还请西替利嗪到红山动物园团建在红山动物园买来送给陈昀哲的小熊猫娃娃!
好多年前的事了,许定一下想起来那个大冬天。西替利嗪在金牛湖的演出很顺利,而他在台下忙着催生产户交大货订单。春季广交会客户下的订单,盛夏正是赶工出货的时间,他一边堵着耳朵,一边对手机大吼大叫。他心说陈昀哲这么使劲干嘛,这不是抒情曲吗陈昀哲,非要把他的耳膜敲烂吗陈昀哲。而那就是他最后一次听陈昀哲打鼓了。
次日许定在红山动物园看到一个考拉挂件,左看右看感觉气质很像陈昀哲。陈昀哲忽然飘到他旁边:“我要这个。”
“?哪个。”
“干脆面。”
“干脆面是小浣熊,这是小熊猫。”
“送我。”
“哦。”
于是许定买了个小熊猫挂件送他。
那几年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陪陈昀哲浪费时间。
心脏突然擂鼓似的跳起来。那只小熊猫,陈昀哲竟然一直带在身边。而当天他买的考拉,恰好也挂在他的车钥匙上。
许定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挡住摇摇晃晃的车钥匙。
陈昀哲手指狠狠戳了小熊猫肚子一下:“昨天晚上是不是你突然爬起来咬我?不说话?沉默装高手?”
戳戳戳戳戳戳。绒毛被戳得陷下去,又慢慢弹回来。
“……”许定闭了闭眼,“你干嘛。”
“阿导,昨天晚上有生物爬进我帐篷,往我嘴巴咬了一口。”
许定移开视线:“有可能是沙漠猫。”
“沙漠猫?”
“嗯。沙漠猫。”
陈昀哲哦了一声,忽然转了话题:“阿导我们明天去哪里玩?”
明天去哪里玩。
拜托你语气不要好像我是你的旅伴。
许定猛地踩下油门,把奔驰开到了140码,好像身后有一场遮天蔽日的沙尘暴,追着他,紧追不舍,“客人是这样的,您今天下午就要离开开罗走卢克索的行程了,我这边会派一个新的同事负责您接下来的行程。”
陈昀哲轻轻哦了一声,指尖还在把玩那只小熊猫:“几天下来,我觉得阿导你比较专业。”
“谢谢。但是很抱歉,我有别的安排。”
“老林他们是成年人,不需要你这么优秀的导游。”
“和老林没关系,我已经有别的安排了。”
“阿导,你应该不是故意躲着我吧。”
许定有点急了:“我说了我有别的安排,我就是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就这么难理解吗——”
忽然很安静。安静到,许定忽然想起他们在撒哈拉沙漠辽阔无边的无人区原野,上千万颗沙粒,上千万双沉默的眼睛目送他们来去。除了风,风在轰鸣。
陈昀哲也忽然变得很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埃及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许定双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笔直如线的大道,没有一点弯折的迹象:“正常。每个游客都这么说。”
“是吗。”
“是啊。”这样就好,陈昀哲,我们就做导游和游客就好,“埃及对外宣传的名片是古埃及文化,但实际上,本国早就被伊斯兰化。就像你在开罗随处可见的是清真寺,而不是方尖碑。说实话,开罗没什么好玩的,接下来几天你在其他城市会看到更多古迹。”
许定顿了顿,补上一句:“希望你玩得开心。”
“我是说,在埃及遇见的人,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许定沉默了。
陈昀哲说:“我听说你去越南投资,建了两个工厂。”
“………”是的,他和老黑是这么说的。
“我听说你赚了很多,把生意做得很大,所以干脆退学了。”
“……”是的,他是这么和同学吹嘘的。
“我听说——”
“你为什么非要拆穿我?!”
许定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整辆车明显地向右偏去,“有意思吗?我问你有意思吗?”
“我就是失败了,失败了,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什么都做不好,我什么都做错了,我就是混得这么垃圾,你非要拆穿我有意思吗?”
许定恶狠狠瞪向他:“当然我最恨你,陈昀哲,我告诉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陈昀哲却凝着前车窗:“许定…”
许定回过头,一只野狐停在道路中间。那是一只漂亮的沙漠耳廓狐,通体雪白,毛发在清晨里星星点点地发着光。贝都因的传说,耳廓狐能听见星星的低语,是自然的神灵。许定瞳仁一颤,猛地踩下刹车,太迟了,他只能往外打方向盘。一声尖锐的摩擦响彻沙漠,奔驰大车冲出公路,径直撞向沙地。
霎时,黄沙漫天,沙石噼里啪啦敲打整个车厢,许定被安全带重重地扣在座位上。却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副驾驶陈昀哲甩了出去。
“陈昀哲——”
许定解开安全带,挣扎着爬起来,看见陈昀哲倒在副驾驶座里,脑袋耸拉着偏向另一侧。许定拽了他一下:“陈昀哲…?”
陈昀哲像个死掉的人偶一样,从一侧,倒在了他的怀里。
再看挡风玻璃,一道明显的裂纹,还有血迹。
“陈昀哲…陈昀哲……?”
许定慌了,双手捧住陈昀哲脑袋,湿湿的,热热的,从发丝间抽出手,鲜红的颜色,“血………?”
小熊猫从陈昀哲手里落了下去。
许定大脑轰的一下,有如沙丘塌陷,流沙将他埋葬。他颤抖着把手指探到陈昀哲唇边,鼻息幽微,他几乎当场就红了眼睛。他手忙脚乱找到手机给前面不远的林爸打电话,jeep牧羊人4门5座布局,只要他不上车,就还有位置留给陈昀哲。
“陈昀哲,陈昀哲陈昀哲陈昀哲。”
是他的错,他好蠢啊,他不是每次启程都会提醒客人系安全带的吗。他又犯蠢了,他又做错了。他把陈昀哲紧紧地抱在怀里,鲜血顺着眉宇,流进陈昀哲漂亮的眼睛。许定把他的手牵住,扣在掌心。清晨便已是烈日炎炎,地表温度在急剧攀升,他能做的只有在他耳边无数次地呼唤他的名字。
“陈昀哲……”
如果神明在这时出现许他以命换命,他会的。
作者有话说:
有一些惴惴不安(怀疑会被骂)的部分,我想提前解释一下! 关于许定,过去篇许定是小老板,但绝对不是成熟沧桑的总裁,会有意地描写他仍然幼稚:由于临危受命,他身上天真和责任的一部分将会一直拉扯着。 关于行文乱,此乃个人手癖,(此人受严歌苓影响非常严重(没有蹭严歌苓的意思),可以将每次闪回理解为一种蒙太奇,也就是剪辑
第14章 仍然像空气那样自由-14
许定赶到开罗IMC,已经晚上七点了。
Jeep座位有限,塞了陈昀哲就塞不下他。他拜托老林将陈昀哲载到巴哈里亚绿洲,谢星会知道怎么做。而他顶着撒哈拉沙漠渐升的毒日,等在抛锚的奔驰里,候谢星那边差人来拖车。——有时候在异国他乡,拥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当地朋友,远比警察、保险、救护车更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