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定认为他的布局非常完美。
而周龙就是他在卢克索的第一个线下。
埃及是典型阿拉伯国家,而阿拉伯人普遍恐同。男同性恋在公开场合亲密甚至可能被以“违法公序良俗”为理由带走。
许定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的性取向。
第21章 攀援而上的那个发黄时刻-21
三人驶向埃及最著名的神庙之一,卡纳克神庙。
副驾驶的阿拉伯人好久没见Alan,情不自禁地问东问西。包括但不限于,Alan最近怎么样,看上去又瘦了,晚上要不要出去吃烤鸽子肉……许定说不了不了,还得走行程。
于此同时,陈昀哲变得很安静。支颐看着窗外卢克索尘土飞扬的大马路,不时有马车踢踏着擦肩而过。
许定防止陈昀哲搞砸的方法,就是和周龙沟通。
所以前天晚上给周龙发去信息:周龙,关于你的入职考核,明天我会和我的朋友扮演一对夫妻,虽然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但你就当我们是夫妻,可以吗?
此时周龙怀疑事情并不像Alan说的那么简单。
也怀疑陈先生对他有些莫须有的误解。
他们进卡纳克神庙已经有一会儿了。
清晨这个时间点游客不多,气温有点微凉。周龙第一次带客人,战战兢兢,态度比上课还端正,从门口狮生羊面像的寓意,讲到方尖碑的建造方法,背稿痕迹有点重,好在Alan很是满意,每说一段都忍不住给他竖大拇指。
而陈先生就在一旁:“……”
你听说过“莱拉的疯子”吗,阿拉伯世界最著名的爱情童话,爱而不得者往往就像陈先生这样,眼里烧着嫉妒的火光。
“我很羡慕古埃及人。”周龙在讲稿里特地安排了一些借景抒情,“留下这些神庙,几千年后还有像你们这样可爱的游客从中国过来。”
Alan又给他点赞:“是啊,活着的时候留下一点痕迹,几千年后还能被看见,我想,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工作。”
陈先生说:“是吗。你说的这些工匠,可未必这么想。”
Alan:“?”
“如果他们是被法老王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干活呢,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的成果能保留几千年。”
“什么啊。古埃及修建神庙的工匠社会地位都很高的,至于你说的后者,倒是确实。意义不由他人赋予,所以我们自己要认可自己所正在做的。”
“嚯。许小定牌心灵鸡汤。”
“干嘛,你有意见。”
………
日头渐渐晒了,光线在石柱间穿梭,在尘埃里变得痕迹鲜明。他们站在巨石柱的阴影,说话时彼此靠得很近,手指触碰衣角,鼻尖凑到耳边,形成一种完满的气场,外人一句都插不进去。
如果真是扮演情侣,也太逼真了吧。
周龙摇摇头,让自己别想太多,摇着小旗子:“走,我们去下一个景点。”
卡纳克神庙是古埃及世界现存面积最大的神庙群,虽然时过境迁,金碧辉煌只剩石块土壁,但也足够窥见曾经法老王朝的顶尖创造力。周龙为他的国家曾有这么一段历史而自豪,“可惜的是,神庙里很多文物都被西方搜刮,用来装饰他们的国家。我希望有一天它们可以重新回到埃及。”
“卢克索神庙有两座方尖碑,其中一座被当时的领导人送给法国,现在放在巴黎广场。”Alan说,“还有解读古埃及文字最重要的罗塞塔石碑,现在成了大英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希望每个流落在外的宝宝都可以回到故乡。”陈先生说。
“宝宝?陈先生你是想说宝贝吧!”
“不啊。就是宝宝。”
说完,陈先生看向身前无知无觉的Alan,目光十分柔软。
周龙忽然感到这句话一定别有深意,可他怎么听不明白。
“他经常说怪话的,你包容一下。”Alan完全在状况外,还乐呵呵地。忽然他的电话响了,“阿斌…?我接个电话,你们继续逛。”
清晨这个时间点游客不多,气温有点微凉,两人穿梭在高耸的石柱群里,周龙准备的讲稿逐渐见底,正琢磨着说些什么缓解气氛,陈先生忽然说:“你们认识多久了。”
“什么?”
“你和Alan。”
算了算,“六个月。”
“你对他了解多少。”
语气像是审问犯人,周龙这二十岁的小屁孩顿时正襟危坐:“了解,了解什么?了解是什么意思?”
“关于Alan,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他是开罗一个旅行社的大老板,手下有很多员工,每天订单接不完,叫我和他一起干。”
“他这么和你说的?”
“是的。”
陈昀哲笑了一声:“一点没变。”
“……?”
为了让周龙听清,陈昀哲放慢了语速:“他有提到,他为什么会来埃及吗?”
“呃…他说过。他说他在国内的公司破产,欠了一些钱,出来重新创业。”
“他提过他欠了多少?”
周龙摇摇头:“应该很多吧。他旅行社都做得这么成功了,还没还清债务。”
“………”陈昀哲顿了顿,“我想帮他还清。带他回家。”
周龙哑然。
“但我不确定他是否愿意跟我回去,他看起来对他的旅行社很上心。”
“Alan他……”周龙咽下一口唾沫星子,心说不会吧,“陈先生,你和Alan…”
在周龙接受的教义里,同性恋是是违背人性和常道的确实罪过。想象你如何看待恋童癖,大概就是周龙此刻的心理。
许定接了个电话,胡斌说他已经带着老林一家前往赫尔格达了,只是开车半路又遇上车辆抛锚,四个人在烈日下等阿斌换胎等了一个小时,本来遭遇陈昀哲的“血光之灾”他们就心有余悸,现在更是意见颇多,吵着要退团。
许定立刻给老林打电话安抚情绪,并且答应将赫尔格达的住宿升级至五星级。
挂了电话,他又得联系赫尔格达的酒店重新安排住宿。许定这人有点死性,有时宁愿自己亏点,也希望客人日后想起这趟行程不要全是糟糕的回忆。
——像他这样普通人,这辈子不可能留下什么流传千年的痕迹,他能做的只是尽力经营好他的旅行社,在每一位游客记忆里留一段最小刻度的幸福经历。
他相信,等他的导游网系统建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那天行程的后半段,在卢克索神庙,许定就发现周龙看他的眼神有点说不上来的“异样”。
他没有多想。直到行程结束,周龙没和他拥抱就乘公交径直离开,许定终于想起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他给周龙发消息解释,周龙说,没事的Alan,我们还是朋友,好吗。
胡斌第一天听说他喜欢男人,也用那种眼神盯着他。
包含了“不是吧哥们”、“你会不会对我下手”、“你怎么喜欢男人”…诧异、惊恐、鄙夷,一种看异类的眼神就全包含了。
许定静静地开车回酒店取了行李,夜里他们就要入住尼罗河游轮,他并不想在这个关头和陈昀哲吵架,但是:
“你和周龙说了?”
“说什么。”
“说我们要结婚。”
陈昀哲歪着头:“不能说吗。”
“你——”
一条野狗从车前窜过去,许定猛地踩住刹车,“你说之前有没有问过我?”
陈昀哲仍然歪着头:“要问你吗?”
他好像是真不懂,诚心诚意地发问。
许定血压都高了,“你知不知道阿拉伯人普遍恐同,我不想周龙对我有奇怪的想法。”
陈昀哲哦了一声,支颐看着窗外夜景,廉价的霓虹灯闪烁,光怪陆离,“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