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时间,雨树(24)

2025-11-05 评论

  主花是九十九只卡布奇诺玫瑰,用三层雾面纸层层包裹,一路和他从义乌颠簸过来,花瓣仍旧饱满得像要滴出水。

  西替利嗪四人同时看向他,陈昀哲动了动唇:“已经结束了。”

  是的,Final Live都已经谢幕,他这才姗姗来迟。其实是出门时被讨薪的工人团团围住,非要他给个说法,到底能不能在年底发工资啊许老板。

  许定说:“……今天会开得有点迟,早知道就坐动车,不开我的保时捷了。抱歉。”

  唉。他为什么要提保时捷。许定也不知道。

  “可别。我们这小破乐队能有这场地开LIve,都多亏了许老板你掏钱。”杨楠给沙发上两人使眼色,“走呗,我在旁边定了个After Party。”

  男吉他说:“谢谢楠姐。”

  女贝斯说:“走走走。”

  鼓手背上挎包,推起他的鼓组箱,沉默地经过他身边,许定啪得握住他手腕:“留一下。”

  陈昀哲沉默半晌,把挎包丢在沙发上,而三个队友听话地在他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定很满意,不枉他花大钱包下这间LiveHouse给他们开散伙Live。

  此时是2023年深冬。算他们相识一周年,许定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抽出一听乌苏啤酒抛给陈昀哲:“外面下雪了,你知道吗。”

  陈昀哲双手接住,放在一旁,而自己坐进沙发里,“是吗。”

  “是啊。我们见面第一天,也下雪。”许定抬起眼,“还记得吗。”

  陈昀哲只是偏着头,目光投向窗外:“好像是吧。”

  他为什么不喝酒。许定喜欢看他喝酒,他仰头灌酒——尤其是易拉罐——的模样很性感,喉结上下滚动,咕哝着吞咽声。但许定不喜欢他的冷淡。

  许定走过去,堵在窗前:“刚刚表演,顺利吗?”

  陈昀哲移开眼,去看装饰灯打在墙上的格子影:“还可以。”

  “……”那许定就也双手插袋,环顾一周,“这里环境不错。装修也很有品味。”

  “是不错。”

  “一晚上租金五位数。”

  “许老板破费…”

  未说完,陈昀哲抬起手,打了个睡眼惺忪的哈欠。莫名地,许定一下就恼了。很可能是恼自己,公司账上年底资金周转不令,他给陈昀哲花钱,陈昀哲竟还给他看脸色。他握着拳头走过去,一下脑热,把陈昀哲按在沙发里:“陈昀哲,你的乐队所有经费都是我赞助的。”

  “……”陈昀哲沉默半晌,抬眼看向他,“ 许定,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无聊吗。”

  “无……无聊?”

  许定脑子懵懵的。

  “请问特意提一句保时捷的意义是?”

  “为了证明自己是暴发户。”

  “你们两个小声点好吗。”

  ………

  LiveHouse门外,西替利嗪成员说说笑笑路过了他爸留下的保时捷。

  许定面红耳赤,保时捷和劳力士都是他爸的,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接班后的主要成就是一次又一次地给这支名为“西替利嗪”的乐队砸钱。

  但其实他和陈昀哲已经很久没见面。

  下半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有个老业务带着他最大的美国客户跳到了镇上别家竞争对手那,二是不知谁偷了他们公司下半年几款预发布的新品设计图卖给竞争对手。导致冬季广交会他的橱窗门可罗雀,直接影响年底资金运转。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处理这两件破事,为了立威,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开除了一位老设计师。对错与否,他已经分不清。

  这条路他已经一个人硬着头皮走了太久,他有预感,如果再不抓住什么,他可能就要摔进去。摔向哪里,他不确定,他希望不论摔到哪陈昀哲都在他身旁。

  许定将膝盖抵进沙发,把陈昀哲按得更深:“陈昀哲,你别这么冷漠,你还像以前那样对我。你叫我一声小许学长,以后一个月我给你三万零花钱。”

  陈昀哲淡淡的:“我已经卖身了。年包60。”

  许定顿时睁圆了眼睛:“谁啊。”

  “华为。”

  “……”小老板沉默半晌,顿时有点急眼,“一个月…我、我给你十万。”

  陈昀哲终于舍得抬眼直视他:“你是认真的?”

  许定感到一丝希望,连忙说:“真的。”

  真的,许定对陈昀哲很可能是一见钟情,在漫长的追求中,又同时日久生情。他小声说:“你可以不工作。我可以养你一辈子。或者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起办厂。”

  一通说完,抬眼看。

  那个下雪夜,陈昀哲表情并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不愉快,只是沉默地听他说罢。而后好像提醒他似的:“许定,我是直男。”

  “…”

  许定眨了眨眼。

  陈昀哲丝毫不在乎他的尊严,他的感情,直视他的眼睛,缓慢而确定地重复:“我是直男。”

  说罢,陈昀哲拎起背包,拉起鼓组箱。好像一场盛大的演唱会,被强行按下静音,乐手提前离席,只剩观众,许定什么都听不清。是那个女贝斯手拐弯抹角地告诉他的,女贝斯手说,陈昀哲肯定不直,长这么帅从来没交往过女朋友。所以他揣了一点希望,也可能他确实虚荣,故作孔雀开屏地在陈昀哲面前晃悠。

  ——难道,都是为了骗他赞助吗。

  他看见窗玻璃倒映的自己,情绪几近空白。陈昀哲也是。

  在找到春天第一朵樱花的那时,与薄雪被踩成淤泥的此刻,同出一辙。

  *

  杨楠最后一次见着许定,许定看起来精神挺好的,笑得也很明朗:“没什么,我觉得挺好的,他不是不喜欢我,也不是讨厌我这个人,性取向这件事很难改变的,我已经接受了。当然喜欢过他我也并不后悔,或许他这种人就是男女通吃吧。”

  一长段话噼里啪啦地打过来,堵得杨楠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对美外贸这段时间有点难做,我接下来可能要出国看看海外市场。可能会去越南投资建厂,规避老美的关税。也可能先去中东看看,那边市场挺大的。”许定将身边一个鞋盒大的木匣子抬上桌,“我在国内没什么熟人,但我觉得楠姐你靠得住,请你替我保管这匣子,哪天回国我找你要,可以吗?”

  杨楠点点头,刚要说话,许定就已经起身:“我差不多要走了,今晚的飞机。这一年和你们一起到处live,算是我少数开心的时间。——对了,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木匣。还没有投向市场。”

  许定走了。杨楠坐在咖啡厅的卡座里,良久懵然回神,如大梦初醒。

  那木匣是典型的美式田园风,皮革包交,配一把铜色小锁,纹路很是精致。

  杨楠女人的第七感告诉她,这木匣装的,应该全是与陈昀哲有关的回忆碎片。她想,陈昀哲你啊,你真够狠的。你让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完美的犯罪者。

  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许定也对你没有怨恨,只有遗憾。

  作者有话说:

  现在,梳理一下非常碎片插叙在各处的过去篇!   三年前,许定父亲过世,一片兵荒马乱时偶然听见西替利嗪演出,被那个冷漠打鼓的鼓手深深吸引。   接下来一段时间,许定一边处理父亲过世的种种杂事,一边在老黑帮助下和陈昀哲接触。许定陪陈昀哲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奇怪事,陈昀哲也有点心动。   后来为了守住家业,许定暂时停学,全心维持公司运作。沾上生意场的酒气,让陈昀哲在心中与他渐渐疏离。最终在许定告白时,陈昀哲选择用“我是直男”的借口婉拒,全然不提曾经心动过,以及疏远又为什么(千万不要学习此人,有隔阂一定要摊开来说!)   总之,闷骚小陈在许定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相识、相爱、热恋、隔阂、分手”的全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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