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深处(80)

2025-11-16 评论

  注意到有人跟着自己是在前些天在剧组和人一同外出用餐,只要他外出,总会有两辆款式不同的、也毫不起眼的车跟在身后。

  每次出现都不会是同样的人与同样的车,但文萧还是敏锐地觉察到灌注在身上密不透风的视线。

  是温兆谦答应要放手,是温兆谦答应让他离开,也是温兆谦根本没想放手,也是温兆谦从未想过让他离开。

  是因为温兆谦总给他希望,才让他对这个糟糕的世界产生零星幻想与期望,但偏偏又是温兆谦又让他绝望,让他难过,让他无能为力,也毫无办法。

  世界上有大把人可以容忍爱的人与他人步入婚姻殿堂,可以目睹爱的人与他人儿孙满堂,可以从一开始就知道总有一日爱的人会和他人终老。

  但他不能。

  他不能在起初就知道温兆谦要和人结婚,又和温兆谦狗苟蝇营;他不能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不能只为一己私欲,破坏无辜者的人生与婚姻,那样与死在他刀下的温世昌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能,世界上七十亿人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但只有七十亿分之一个的文萧不能。

  风吹乱他登上领奖台前被妆造师带上的假发,碎发狼狈地垂在额前。

  脑袋是痛的,身体是痛的,心也是很痛的,这些文萧都不想,可他有什么办法。他的骨头充满泡沫,稍有不慎就会在一阵细小的破裂声中消失。

  文萧的目光慢慢收回去,没有在意,也没想戳穿,淡淡看向马路对面的店面。

  涣市的气温没有北市那样低,但湿度很大。

  天冷下来了,文萧借来的礼服外披着件长风衣,细瘦的手腕垂在外面,西风吹着,有刺骨的冷意。

  这具身体被水淹过,不好了。容易生病。

  思及此,文萧喉头忽地有些痛痒,他很小声地咳了下,不大舒适地握了下咽喉。

  素白的手再次覆盖住喉结上的那颗很小的、黑色的痣。

  孟婆于轮回中在人身上留下上一世死时的痕迹,文萧不知他是否经过轮回,也不知他究竟算人还是算鬼,他好像与世界所有的自然法则都格格不入,排斥在外、游离此间、无处容身,既非良人、也称不上恶鬼。

  但温兆谦偏要挤入他的小小世界,说不通、讲不明。

  文萧抿唇,有些无奈地轻笑出声,早就让他不要来,来了又要走,走了还要藕断丝连。比起他,温兆谦才更像厉鬼,穷追不舍,阴魂不散。

  抬眸,文萧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店前。

  他面色很淡,缓缓地放下手,迈步走入那家熟悉的烧烤店。

  还年轻的时候,他与周止总在这里聚餐,不久前还是周止带他来了一次。

  文萧没想到老板还记得他,远远喊了声“帅哥!”跑过来,给他带到了先前拐角处幽静,避开人群目光的位置,让他看看要点什么。

  文萧努力对他笑了一下,温声道了谢,没有要菜单,随口要了惯常的两个菜,只是额外又点了一瓶有点度数的酒。

  等菜的功夫,文萧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

  照片是八年前照的了,那时候文萧与周止刚拿下奖项来这里吃饭,被店里的顾客认出,老板知道他们是明星,非要免单换下他们的签名照,说着要挂在店里炫耀给其他人。

  文萧安静地看着照片,唇边挂起很轻的笑。

  八年过去,照片上的周止还是周止,可文萧已经不是文萧。

  老板端了烧烤过来,替他把酒打开,也跟着看过去,手指比了个数:“哎呀,这照片可有年头了。前年还有老板要花钱买,我都没卖,叫到几百万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哈哈哈!”

  笑罢,老板深深叹了口气,感叹道:“我也是文萧粉丝呢,就是咱这大老粗,看不懂那么有文化的电影。”

  文萧看他笑了下,问老板是不是一个很漂亮的青年要买周止的照片。

  结果老板一皱眉,思索两秒,竟然说:“不是,也是个小年轻,但有点港台口音,不像咱们内陆人。”

  闻言,文萧愣了下,嘴唇轻微地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干脆闭起来,没再讲话了。

  他垂下眼,拿起桌上的酒杯倒满一杯透明的液体。

  酒是热过的,抿进喉中稍稍刺痛,但很暖。

  外面不知何时天气变了,风刮得很大,天气预报本来是雨,真正落地却还有些雪花。

  涣市太大,容纳许多好与不好,什么都攒不下,什么也捉不住,连雪也刚落地就成水。

  许多人到店里避雪,烧烤店里一时进了很多人,空气被捂热。

  把他的脸也哄红了,有一些血色。

  文萧瘦削的背影背对着入口,在风衣下显得有些单薄,肤色也愈发得白。

  背对着的棉花垂帘忽然被人掀开,风雪漏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十分突兀地出现在烧烤店,嘈杂的声音都为之安静了一秒。

  文萧喝完一杯酒,没有想要去看向身后,重新拿起酒瓶又准备倒满。

  有一道高大沉默的身影在他对面坐下,飘来很淡的烟草不呛鼻的气味。

  文萧倒酒的手停顿了一秒,很快又重新回过神来。

  温兆谦在他对面的简陋木椅上坐下,身上的西装做工精良,发丝也一丝不苟地捋在脑后,露出深邃眉目与线条凌厉的面孔,与这里的小小世界扦格难通。

  他的目光在文萧拿着的酒杯上扫过去,又慢慢放在他脸上,面色无波,看着文萧问:“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文萧两颊有一些很淡的粉红色,没有看他,只是轻声地回答:“冬天适量饮酒可以暖身。”

  温兆谦静静地看着他几秒。

  忽地抬手拆了桌上的另一套餐具,拿起桌面上的热水壶到处一点水烫了下,倒掉,随后又取过文萧手旁的酒瓶给自己也到了一些,动作不急不缓地递到唇边,抿了半口就放下了,没再喝,应当是觉得太劣质,太粗糙,喝不下去。

  文萧又喝了口酒。

  在这时,温兆谦低声开口:“给你打很多电话,你也冇接。”

  “是吗?”文萧顿了顿,把口袋里放着的手机拿出来,看着按不开的屏幕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自己关机了,于是说:“也没有接的必要了。”

  温兆谦没有立刻说话,把手里轻松拎着的金属奖杯“咚”一声轻放在桌上。

  文萧夹菜的动作顿了下,下意识把目光移过去,没有抬得很高,只看到奖杯底座上‘最佳男配角’几个字,随后又看到温兆谦仍未收回去的手上还是戴着皮质黑手套,遮住手腕与小臂连接开始的诡谲图样,只是在动作间,左手的空隙仍旧露出一些痕迹。

  文萧看他自顾自地在面前坐下,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拿自己的奖杯,缓了下,抬头看了眼温兆谦,目光却垂下去看到他手腕露出的部分纹身,没把话说出来,继续夹了菜吃起来。

  温兆谦平静地看着他,问文萧:“不要了吗?”

  文萧看着他握着奖杯一直没有收回去的手,低下脸,又喝了口酒,轻声说:“不要了, 我有很多,这一个不要也没关系。”

  温兆谦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问:“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过了一段时间,文萧颤了颤嘴唇,答道:“好与不好,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应该有其他更值得关心的人。”

  温兆谦没有很大的反应,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突然低声道:“不会结婚了。”

  文萧夹菜的手一抖,油滋滋的花生米“滴滴当”地滚落过平缓的桌面,又掉到地上去。

  旋即,文萧低下头,看着地下落在温兆谦黑色皮鞋旁的花生米,声音不大,没有多少语气:“不结婚的话,你爸爸的遗产怎么办呢?”

  温兆谦低声笑了一下,用文萧说不要奖杯那样相同的回答回给他:“不要了。”

  “不要了……努力那么久,都不要了吗?”文萧坐在椅子上,移开目光,看着地上的那颗很可怜的,表皮摔碎的花生。

  他的声音轻得像生长在骨头里的那对透明的泡泡,一旦温兆谦起身,带起的微风就会悉数震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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