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纨用气声说:“我在外面。”
“亲!”祝驰舟不依不饶,“亲亲亲!”
林纨很小声地“啵”了下,祝驰舟才放过他。
挂掉电话,祝驰舟又给秘书打了一通,说他今天上午不去公司,把十点的会议改到下午。
在阳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屋。
他刚走到客厅,就看到次卧的门开了,林意乔从里面走出来。
祝驰舟迅速躲到水母缸后面,屏住呼吸,把自己高大的身躯当成水母缸的一部分。
林意乔身形单薄,穿着一套米白色棉质睡衣,睡衣上印着卡通水母印花。
他的动作是漂浮的,眼神没有焦点,梦游一样径直走向卫生间。
两分钟后,冲水声响起,林意乔又从里面飘出来,原路返回卧室,关上了门。
祝驰舟这才回复正常呼吸,拿出手机给严律汇报:[他刚出来上了一次厕所,看着没醒透,又回去睡了。]
手机很快振动一下。
严律:[很好,继续放哨。]
祝驰舟把手机揣回兜里,看了一会儿水母,又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林纨:[这玩意儿还怪好看的,咱们也养几只。]
林纨在跟创始人聊项目,过了好久才回:[这个很不好养,特别娇气,容易死。]
祝驰舟回到沙发里,继续戴上耳机玩游戏。
这一局他玩儿得特别投入,直到结束游戏抬起头,他才看到,林意乔正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不知道站了多久。
林意乔一动不动,眼神非常专注,像一只警惕性很高的小动物。
祝驰舟本能地想开口说话,又想起严律叫他不要试图和林意乔聊天,于是祝驰舟又把嘴巴闭上了,就这么跟林意乔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僵持了十分钟,祝驰舟受不了了,试探着问:“那个……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严律给你做了鸡蛋羹。”
又隔了几十秒种,林意乔才有回应,他声音平直地问:“严律呢?”
“还在公司呢,投资方的技术顾问可难缠了,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祝驰舟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他放下手机,起身往厨房走,“我去给你把鸡蛋羹热一下啊。”
林意乔仍然站在那里,目光像追踪雷达一样跟着他的身影,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祝驰舟打开冰箱拿出白色瓷盅时,说了一句:“我靠,你家鸡蛋羹怎么是粉红色的!”
林意乔没有回答。
祝驰舟虽然不解但还是把瓷盅放进了蒸锅里,研究了一下灶台,找到点火开关,顺利把火打燃了。
当蒸汽开始从锅盖边缘溢出,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林意乔才放松了警惕。
祝驰舟的行为和他的说辞一致,他突然出现在房子里这个巨大的异常事件,终于被林意乔归为安全事件。
他不再研究祝驰舟,转身走进卫生间去洗漱去了。
十几分钟后,他穿着那身水母睡衣,坐在餐桌旁一勺一勺吃鸡蛋羹。
祝驰舟就坐在他对面给严律发消息。
祝驰舟:[你留在物质世界那个躯壳已经苏醒,正在将你做的诡异鸡蛋羹转化为能量,目测运转正常。]
严律:[好。]
祝驰舟:[好什么好,你快点回来。]
严律:[快了。]
祝驰舟:[他怎么这么安静啊?我记得他高中没这么不爱说话啊!]
祝驰舟:[你俩平时在家已经不用语言交流了吗?]
祝驰舟:[已经进入了某种高频共振?]
祝驰舟:[还是说你给他搞了个脑机接口?]
严律:[微笑.jpg]
“因为今天是星期三。”林意乔突然开口说话。
祝驰舟吓了一跳,把手机掉在桌上,“啪嗒”一声响:“什么?”
“星期三我不吃黄色的食物,”林意乔在回答他之前那个鸡蛋羹的问题,面无表情地说:“严律往里面加了火龙果汁,所以它是粉红色的。”
一个小时之后,严律终于回到家,祝驰舟如蒙大赦,婉拒了严律一起吃饭的邀请,迫不及待开车去公司了。
关上门,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水母缸循环系统的微弱水流声。
严律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扯松了领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睡得好吗?还要不要再睡会儿?”严律声音里带着熬夜之后的沙哑。
林意乔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严律在他身边坐下,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累极了的样子,好几秒都没有动。然后又强打起精神,重新坐直了些,问林意乔:“祝驰舟吵到你没有?”
林意乔抱着抱枕说:“没有。”
严律笑了一下,“这对他来说不容易。”
短暂的沉默后,他用膝盖轻轻碰了碰林意乔的膝盖,“今天早上的拥抱,你完成得特别好。”
林意乔微微睁大眼睛,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然后他就听见严律继续说:“但是九十五分那个拥抱,我们还要聊一聊。”
林意乔嘴角的弧度僵住了,双手抓紧了抱枕,迅速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在计划逃跑路线。
严律往后倒在沙发靠背上,拉开两人的距离,哑声说:“别怕,我不催你,等你想聊的时候再聊。”
林意乔的视线又落回到严律脸上。
“今天早上的拥抱,你感觉怎么样呢?”严律头仰在沙发背上看着林意乔,说话的速度很慢,眼睛快要闭上了,但是语气非常温柔。
林意乔一只手撑着沙发,转过身看他,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感受:“温暖……和安全。”
严律笑了,说:“我也是。”
他闭着眼睛,眼睑下方的颜色比平时要暗一些。
林意乔看他好像说话都很困难的样子,犹豫还要不要继续交谈。几分钟后,还是开了口,声音很低,只是想要确认结果:“所以,早上的拥抱……是多少分?”
过了大概半分钟,严律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满分。”
得到回应后,林意乔吞了一下口水,抓紧抱枕,继续问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九十五分那次……”
严律的头已经歪向一边,眼睛也闭上了。
林意乔松开抓着抱枕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要不要去床上睡?”
这一次,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和均匀的呼吸。
就在林意乔以为不会再有答案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几乎无法分辨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单音节,“……不。”
接着,严律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而悠长,好像是已经完全睡着了。
林意乔试探着叫了一声:“严律。”
没有反应。
那件被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就在右手边,林意乔把它捡起来,又在手里拿了很久,才将外套展开,轻轻盖在了严律身上。
严律的脑袋依然歪着,以一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姿势。
林意乔屏住呼吸,很轻很慢地靠过去。沙发的软垫随着他的重量悄然下陷,带动严律的身体也微微向他滑了一寸。
林意乔肩颈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他停下所有动作,直到确认严律的呼吸没有变化,才继续调整坐姿。
严律身体的重心一点一点地偏移,一公分、两公分、三公分……终于,一股沉甸甸的重量,带着体温,自然而然地倚靠在了他的肩膀。
林意乔保持着这个姿势,把呼吸放得更轻。他静静地感受了几秒肩上传来的温热和重量,抬手试了试严律的鼻息。依然非常平稳,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悬着的心落回实处。
他一只手撑着沙发调整位置,靠得离严律更近了一点。另一只手,轻轻托住严律冒出胡茬的下巴,引导那颗脑袋稳稳地枕在自己肩窝里。
这不是严律布置的作业,也没有人给他打分。
但林意乔觉得,成为主动方,感觉好像真的更安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