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湖之东(31)

2025-11-18 评论

  没看见贺白帆的神情,所以不知道他的失落。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没看见,莫东冬帮他看见了。今天的最高温有37度,即便入了夜,外面也依旧酷热。卢也想象不到,贺白帆站在那里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会不会觉得善心喂了狗?

  平心而论,贺白帆这人确实不错,如果他不是同性恋,卢也是很愿意和他交朋友的。但偏偏贺白帆喜欢男的,卢也便只能敬而远之。

  “欸,”莫东冬拿起贺白帆买的冰杯,“你快敷上,一会儿该化了。”

  卢也有些烦躁:“不用,不疼了。”

  “啊?这么快就好啦?”莫东冬还是把冰杯塞给卢也,“那也敷着呗,人家买都买了。”

  卢也凝视手中的冰杯,心道原来还有这种东西。密封的塑料杯子里装着冻好的冰块,塑料杯是透明的,上面用好看的蓝色字体写着:罗森冰饮。剔透的冰块配以干净的蓝色,怎么看都很漂亮。卢也将冰杯轻轻贴在脚腕上,凉意十足,红肿的皮肤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疼了。

  半晌,卢也轻声说:“东冬,我有一个问题。”

  莫东冬正低头玩手机:“嗯?咋啦?”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别当真,这真的只是一个假设……”卢也迟疑着说,“如果我跟你表白,你会怎么想?”

  莫东冬心不在焉:“啊?你再说一遍,你要跟谁表白?”

  “你。”

  “我——”莫东冬猛打了个哆嗦,手机险些掉在地上,他盯着卢也,目眦欲裂,“小也子你你你别吓我,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卢也强调:“假如。”

  “假如也不行!咱俩可是纯洁的友情,话不能乱说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纯洁的友情?”卢也顿了顿,认真地说,“我也没跟女孩儿谈过恋爱,万一我是同性恋呢?除了你,我都没有别的朋友,有没有可能是我暗恋你?你想过这种可能吗?”

  莫东冬呆滞几秒。

  然后,他用尽全力摇了摇头,非常笃定地说:“不可能。”

  卢也:“为什么?”

  “我撒尿的时候照过镜子啊,就算你是gay,也不可能喜欢我啊!”莫东冬伸手比划了一下,“你,长这样!我,长这样!你怎么看得上我啊?!”

  卢也:“……”想不到他在莫东冬心里的形象这么光辉。

  “再说gay也不是见个男的就喜欢哪,我学妹有个同学就是gay,人家长得又好看,打扮又精致,眼光可高呢。我学妹说了,gay都很挑剔的。”

  卢也:“是吗……”

  “当然啦!我跟学妹听讲座的时候见过那男的,你不知道人家有多讲究,身上是香喷喷的,头发是抓过发型的,说话又温柔又好听……”莫东冬瞅瞅卢也,总结道,“你还gay呢?你小子配吗!”

  卢也说:“我当然不是,我只是假设一下。”

  莫东冬单手托腮,认真思考起这种假设。

  半晌,卢也说:“这么艰难吗?”

  莫东冬点头:“哥哥我毕竟是研究历史的,这是讲实证的学科啊,你让我凭空想象,这有什么意义呢……”

  卢也叹气:“算了,那你别想了。”

  莫东冬如蒙大赦:“好的好的,我洗澡去了。”

  卢也以为莫东冬至少会问一句,为什么提这种假设?

  但莫东冬这厮确实是个不拘小节、心胸旷达的人才,他竟然真的拎起浴篮,哼着小曲,洗澡去了。

  人走了,话还留在卢也耳畔。

  gay也不是见个男的就喜欢哪。

  gay都很挑剔的。

  卢也陷入沉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虽然贺白帆是gay,不过,贺白帆未必对他有想法啊。

  贺白帆长得好看,家里有钱,性格也很不错,以他这样的条件,在同性恋的圈子肯定很受欢迎吧?也许是他误会贺白帆了。他是贺白帆的拍摄对象,所以贺白帆才对他比较关心,毕竟贺白帆本就是个热心肠,即便是女网友,一万块钱也说花就花……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暖男。

  卢也顿时觉得轻松了几分。

  ***

  晚上十点,东湖村Sanddel酒吧。乐队在台上唱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主唱猴子似的蹦来蹦去,台下灯光闪烁,觥筹交错,人群中不时爆发尖叫,俨然一副□□的热闹场景。

  贺白帆坐在最角落的沙发里,已经半醉。

  商远又为他斟满一杯威士忌,附在耳边大声说:“白帆!听我的!喝醉了就把那傻逼忘了!”

  贺白帆没有应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饭局上他已经喝了一些黑啤,现在再喝威士忌,是很容易喝醉的。但是,醉就醉吧,清醒着的时候实在太沮丧了。

  商远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威士忌。

  他倒不沮丧,他就是憋屈!真替贺白帆憋屈!

  晚上他俩一起打车去洪大,这么热的天气,贺白帆跑着去找卢也,结果呢,这边商远刚和思思讲了两句话,手还没有牵,那边贺白帆已经被赶出来了!

  凭什么?姓卢那小子究竟凭什么?做人有没有基本的礼貌?

  想想贺白帆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商远就火冒三丈。

  这时,一曲唱完,癫狂的乐声骤然结束。商远趁机揽住贺白帆肩膀,自我感觉相当温柔:“白帆,别伤心啊,咱们不跟傻.逼一般见识。”

  贺白帆摇摇头。他想说“不用管我”,但他的确醉了,思维变得有些迟钝。

  “可惜我不是gay啊,白帆,”商远诚恳地说,“我如果是gay,我第一个跟你搞对象!咱们两兄弟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哪还有那个傻.逼的事儿?哎,只能说有缘无分,兄弟我实在对男的没感觉啊。”

  贺白帆扭头看商远。

  他虽然醉了,口齿还算清晰。

  贺白帆说:“我想吐。”

  然后笔直冲进了洗手间。

  商远:“……”

  胃里翻江倒海,贺白帆干咳几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狂吐。原来人在伤心的时候,呕吐也是一种发泄。贺白帆吐完,漱了口,洗了脸,慢慢走出酒吧。

  一道大门将喧嚣的乐声隔绝在身后。贺白帆往前走,随便踏进路边一家襄阳牛肉面小店。店里没开空调,大功率电扇嗡嗡地吹,老板用武汉话说:“吃什么啊?”

  贺白帆说:“糊汤粉。”

  然后寻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东湖村的小巷格外狭窄,透过这边的窗户,可以看见街对面的理发店正在拖地。理发店隔壁,水果摊还没关门,小姑娘守着一筐荔枝写作业。贺白帆不由自主地想起方家湾,方家湾也是这样的小巷,也有一家水果店。

  武汉这城市有太多小巷,到了夏天,它们都一样地拥挤吵闹,一样地泛着潮湿霉味,正如某些曲折的心事。

  手机一振。

  竟然是数日未联系的冬冬论文小助手,她说:“QAQ你在干嘛呀?”

  贺白帆回:“坐着。”

  冬冬论文小助手:“唔,很无聊吗?”

  贺白帆:“还行。”

  冬冬论文小助手:“……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贺白帆:“你怎么知道?”

  冬冬论文小助手:“嗯……就是感觉到了……跟朋友吵架了吗?”

  贺白帆:“不。”

  贺白帆:“不是朋友。”

  那边不回消息了。这时,老板将糊汤粉送上来,贺白帆便放下手机,开始吃粉。对面的理发店关了灯,水果摊的小姑娘仍在埋头苦学。

  贺白帆一边吃粉,一边想着卢也,他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情绪可以那样轻而易举地被另一个人掌控。那人受伤,他就挂念,那人拒绝,他就难过。听起来非常莫名其妙,但这件莫名其妙的事就是发生了。

  贺白帆拿起手机,看到冬冬发的消息:“不是朋友是什么?你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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