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我看了一下你们近期的打卡记录,”陶敬声音一沉,直勾勾盯着卢也,“说实话,我很不满意,有几位同学的打卡次数直线下滑,你们——最好能给我解释。”
陶敬此话一出,几个硕士骤然色变。
一个家在武汉本地的男生率先开口,声音有些发颤:“老、老师,我真的很抱歉,这几天家里有点事情,晚上回家住了,所以晚上就……没打卡。”
他说完,几个学生面面相觑,片刻后,又一个男生开口:“老师,我也很抱歉,我……我上礼拜有点中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就……耽误了。”
接着是一个女生。
最后,在场八个硕士,有五个都主动承认了“错误”。
陶敬冷笑一声:“看看,你们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是挺清楚的吗?这次你们主动承认了,我很欣慰,既然意识到问题,那就改正,老师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陶敬还在喋喋说着什么,卢也已经没心思去听,他只是垂着眸,呆望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
他知道其实陶敬说的是他。
这段时间,他的出勤率确实降低了。
可他就是不想承认“错误”——以前他从来是早出晚归、出勤率100%的那个人,陶敬批评谁都跟他没关系。直到今天,他成了被批评的那一个,他忽然明白了那种耻辱的感觉。不是因为出勤率低而耻辱,而是你明明知道你没有错、却还要主动低头认错的耻辱。
陶敬说:“散会,卢也你过来。”
硕士生脚底抹油地溜了,卢也合上电脑,跟着陶敬走进办公室。
陶敬坐下,这次,他没有让卢也坐。
“你不知道我在说谁吗?”陶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将杯子重重放下, “学会装聋作哑了啊,卢也?”
卢也深深换一口气,对自己说,忍一忍,除了忍还能怎么样?
“抱歉,老师,”卢也低声说,“我没注意我的考勤,我不知道……您说的是我。”
“你没注意?你缺勤了几次你自己不知道?卢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牛起来了,”陶敬坐直身子,有一种惊奇而讽刺的语气说,“你是不是觉得王瀚找上你了,我有求于你了,这个课题组没你不行了,啊?”
卢也摇头:“我没有这样想。”
陶敬猛拍桌子:“你最好没有!你以为你是什么?出了这个课题组你是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把态度摆正,我不为难学生,学生也别想糊弄我!”
卢也始终垂着眸子:“好的,老师。”
陶敬瞪了卢也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办公室的门响了。
陶敬冷冷道:“进来!”
郑鑫推开门,先看看卢也,然后说:“老师,我想和您谈谈,您方便吗?”
陶敬似乎根本不想搭理郑鑫:“我四点半要开会,下次吧。”
“我就和您谈几句,很快的,”郑鑫上前半步,像是乞求,“您现在要去开会吗?我在路上和您说一下也行。”
陶敬拎起公文包往外走,语气不屑:“那你快点说,我时间有限。”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陶敬一走,原本死寂的实验室顿时活泛起来,刚才认错的几个硕士生直拍胸脯:“我的妈呀,可算走了,今天他又犯什么病?”
“谁特么知道,不过他今天还行,没骂咱们,我以为他又要发疯了。”
“喂……”
“啊呀,”师弟忽然想起卢也挨了骂,连忙小声问,“卢哥,你没事吧?”
卢也说:“没事。”
“唉,给他骂两句就骂两句吧,”师弟宽慰道,“咱再受这两三年的气,能顺利毕业就行呗,你看鑫哥,跟老陶搞成这样,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鑫哥来干嘛,给他道歉吗?”
“我看没戏,老陶心眼那么小,怎么可能……”
几个硕士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卢也坐了片刻,将电脑装进背包,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径直走出了实验室。
***
刚被陶敬骂完,今晚又不去实验室了。
嗯,真是顶风作案。
可卢也觉得再待一秒他就要窒息了。他第一次感觉实验室是那么拥挤和嘈杂,那些设备仪器仿佛随着其他学生的议论声慢慢膨胀、挤压,将氧气耗尽,令他越来越喘不上气。
不过他又能去哪呢?这学校他已经待了太久,久到每一处都无比熟悉,因为熟悉,就觉得无处可逃。
雨还在下,茸茸细雨蒸腾起片片雾气。
卢也坐在电动车上,安静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声音。
响到第七次,贺白帆接起电话,语气惊喜:“卢也。”
“嗯,”卢也低声说,“你在干什么?我来找你吧。”
“你不是……很忙么?”贺白帆小心翼翼,“是有什么事吗?”
卢也说:“没事啊,今天忙完了。”
“哦,好啊,”贺白帆的声音泛起笑意,他顿了顿,好像又有点羞赧,“其实我就在洪大。”
卢也愣住:“现在?你几点来的?”
“中午给你发消息的时候。”
“你在哪?”
“湖边,有亭子的那个湖,我不知道叫什么。”
卢也说:“你等我,马上到。”
卢也将车速加到顶,一路飞驰,心如鼓擂。贺白帆竟然中午就来了!这整整一下午,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走?
十分钟后,卢也看见贺白帆的车。又向前一点,他看见贺白帆靠在车门上,扭着头,像在寻觅什么。卢也减速,靠近,唤了一声:“贺白帆。”
贺白帆转头,眸子亮晶晶的:“我以为你从那边过来……”
卢也下车,来到他面前。
贺白帆的两肩有些湿润,头发也被雨丝沾湿了。其实他脸上倒没有雨珠,可卢也无端觉得他的面孔被雨珠放大了,唇角眉梢,忽然变得那么清晰、深刻,在氤氲的水汽中,像一副黑白分明的水墨画。
卢也问:“你过来干什么?”
贺白帆弯起唇角,又是那种毫无保留的笑。
他打开车门,拎出一只袋子。里面装了个圆溜溜的东西,将袋子撑起来,不知道是什么。
“你说你宿舍没有花瓶,我想送你一只,”贺白帆慢声说,“这样以后就能给你送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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