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语比划:姓杜的肯定会找你麻烦。
沈柚看见了,皱了下眉,然后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等到手机那头结束了废话连篇,他挂掉电话,敲了敲车前盖,对许辞说:“我去上班了。这几天早上没有事,不用多走一趟来接送我,被陆医生看见了不好。”
“……”许辞说,“沈哥,你不会真的要认真谈恋爱了吧?”
他明明是担心对方的安危!且不说秦之甫给他的交代,光是想想那个神出鬼没的杜南洲,他就得像个兔子一样拉长耳朵提高警戒。
“行了,我有数。”沈柚说,“我是鸡妈妈吗,一个两个都喜欢黏着我。”
他关好车门,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对了——”
扭过头的一瞬间,沈柚似乎看到马路对面,一辆靠边停站的公交车后排窗口,坐着一个眼熟的模糊侧影。
对方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耳机,垂眸盯着手里的平板,发梢被车窗灌进来的风吹得微晃,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乘客。
沈柚愣了下。
下一秒,一辆卡车挡住了视线。等到公交车重新露出身形,后排靠窗位置的人扭过脸来,是一张截然陌生的脸。
公交车重新起步,向着前方缓缓驶去,露出车站上色彩鲜艳又醒目的广告牌。
沈柚的视线失去了聚焦的目标,被广告吸引。他盯着印有计生用品的巨大广告海报看了半天,心想,那好像不是去医院的方向。
陆续今早和他说会去医院。沈柚还没有那么自作多情到认为对方会尾随自己的地步,但是最近想起陆续的次数实在是越来越多了。
他正想事情呢,旁边有个笨蛋问:“沈哥,你为什么一脸沉思地盯着避孕套广告看那么起劲。”
“……”
沈柚的视线游移,落到笨蛋脸上。顿了顿,他温柔地开口:“许辞,趁我忍住没揍你之前,赶紧给我滚蛋。”
许辞:“哎好嘞。”
等他麻利地滚完,沈柚整理了一下表情,拿出手机,公事公办地给魏城发消息。
[李华]:魏总,今晚的酒桌我订好了。
过了一会儿,魏城发:[晚上收拾一下,陪我一起去。]
……
魏城,三十四岁,性别男,取向男。
履历:十八岁考入名校,二十四岁以优秀成绩毕业,三十岁跻身公司副总,三十四岁在男科医院被榨干。
今晚的酒局很重要。魏城在脸上打了厚厚一层粉底腮红,补了男士唇膏,才算勉强遮住了肾虚催出来的青灰色。
他看向角落里的位置。李华正站在那里和酒店经理确认晚上的安排事宜,修身的衬衣裹着匀称的肩背,领口自然敞开的两指空隙都透着恰到好处的骨感。
魏城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职业装穿得这么让人移不开眼。他忍不住将目光下移,快要挪到对方的腰臀位置时,视线忽然被一团黑色挡住了。魏城猛地回神,定睛一看,是一份菜单。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被对方握在手里,正好挡在了他要看的地方。
魏城皱眉,抬眼。李华看上去毫无察觉,依旧侧对着他,轻轻歪着头与别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魏城不耐地开口叫住他:“李华,过来倒酒。”
沈柚的胃是从中午开始不舒服的。可能是因为没有来得及吃午饭的缘故。
他本来打算趁事精不注意,悄悄去洗手间吃几粒药片,顺便给坏狗回一下消息。结果对方像是盯死了他,风吹草动都瞒不过。
沈柚很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
酒店经理走的时候顺便将包间的门给关好了。沈柚走过去,拿起摆在桌上的红酒。
他开瓶的动作很漂亮,不过倒酒的时候,扶在冰凉瓶身的手指被刺激得轻微一颤,很快又稳住。红色的酒液精准落入杯中,撞出细微的酒沫。
魏城接过来,满不在意地说:“不用确认了,今天就我和你,还有一位客人。”
“是我在六号仓库一直以来合作的对象。”
沈柚将酒瓶放回桌面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凝滞半秒。
六号仓库的清单里,牵涉到魏城走私给C区安全局的违禁品。而他此刻巴巴等着的客人,不消说,就是这条线在安全局里的终端。清单上的每一项违禁品,都像根无形的线,一头拴着仓库里的箱子,另一头,就系在这个即将露面的人身上。
魏城终于按捺不住,要将“李华”这只任人拿捏的绵羊拖下水了。
“李华。”魏城不紧不慢说,“你家里是什么情况,我都调查过。你那父母卷着家里最后一点钱跑路的时候,可没给你留半分情面吧。他们欠下的一屁股债全压在你身上,底下还有几个等着吃饭的弟弟要养。”
“我把你招进来,就是因为足够听话。正好,现在有一项工作很适合你。你想挣钱吗?”
魏城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蛊惑的意味。
他看见眼前的人眼睫抖动了一下。对方的呼吸很微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想。”
“那就乖乖听话。”魏城露出一点恶劣的笑容,“把桌上的酒都喝了。喝完了,我就把这个项目交给你。”
“……”
沈柚看向摆满桌面的酒杯。
眼前是张能容下二十人的大圆桌,每个座位前都并排放着两只杯子,每一个位置都摆有两杯酒,一杯红,一杯白。
魏城要考验“绵羊”的服从性。他不想功亏一篑。
沈柚拿起一杯酒,杯壁上冰凉的水珠落到手心里,像小枚冰粒炸开,凉意顺着掌纹往骨头缝里钻。他很久以前就已经对酒精麻痹了,但现在,可能是隐隐抽搐的胃部在作怪,酒液的气味刺激着鼻腔,让他头脑有些发昏。
不过身体本能还在起作用。沈柚将酒杯递到唇边,喝掉。
一瞬间他觉得胃部狠狠地收缩了一下,手指一抖,杯子险些脱手。沈柚轻微皱了下眉,掌心抵住桌沿,若无其事拿下一杯。
魏城在旁边盯着他慢吞吞喝完了第二杯酒,轻嗤一声:“之前不是很能喝吗?怎么今天这点就受不了。”
“你喝不了,有的是别人喝,听话的人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他起身,抓起放在一旁的白酒,将空杯子又倒满了。见对方看向他,魏城笑了笑,将白酒递给他:“我说把桌上的酒喝完,又不是只有酒杯里的。”
沈柚收回视线,没有说话,垂眼接过。
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酒精起码比冷菜冷饭要好,可以麻痹他的神经,就是头有点晕。
沈柚闭上眼,一杯接一杯当水灌。
灌到他实在恶心得受不了,想要吐到对方脸上时,他听见魏城忽然说:“你都看到了,这家伙听话、好用、服管教,我说过他很合适。”
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沈柚趴在桌子上,勉强侧了侧脸,睁开眼,视线却很花,看不清来人的样子。
第三人说:“把这个给他打上。”
魏城说:“这是什么?”
“吐真剂。特情局里的东西,用在他身上正好。”
两个人的声音在耳边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沈柚感觉到有人把他架起来,将他的衣领拽开,然后魏城的声音响起:“扎这里吗?”
“哪里都行。”
随即颈部一痛。沈柚浑身一颤,皱起眉。他想说吐真剂不是这么用的,更想把这两个人都拍死算了。
“好了,等药效吧。”第三人又说。
第14章 胃痛发作
特情局研制的吐真剂,据说效果可以放倒一头大象,让最硬骨头的监牢犯口吐真言。就算是舌头打了死结,只要一针下去,也会像漏了底的麻袋,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得顺着嘴角淌出来,半分遮掩的余地都没有。
魏城将针头从对方身上拔出来,紧张地问:“这样就行了吗?我怎么感觉他像是要死了。”
沈柚靠在墙上,呼吸有些急促,意识逐渐模糊。他觉得自己的胃在不停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