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青钰说这句话时，眼神像一潭平静的深水。
静得让历霜的心多了蠢动，像受潮的火柴，明明划不着，此刻却隐隐开始发烫。
雨声聒噪得要命，而他的心也乱得要命。
“你……”历霜刚想再说点什么，脚边的奶牛猫突然站起身，绕着椅子走到焦青钰腿边，仰着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两人齐齐愣住，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焦青钰的笑和历霜那种爽朗的笑不一样，只是嘴角轻轻上扬，眼底却盛着浅浅的笑意。
他弯下腰，指尖轻轻摸了摸奶牛猫的脑袋。
历霜看着刚才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奶牛猫，此刻正眯着眼睛享受焦青钰的抚摸，语气不免带了点酸：“你真受小动物喜欢啊？它刚刚都不理我。”
焦青钰转头看他，反问道：“它就算理你，你不是也碰不了它吗？”
“确实，但我可以碰你啊。”历霜下意识又去调侃焦青钰，“你摸了它，我再摸你不就行了？就是不知道我们钰哥让不让我摸呢。”
谁料，焦青钰竟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掌心朝上，看着他说：“你摸吧。”
有点不对劲。
今天的焦青钰很不对劲。
虽然焦青钰答应让他摸这件事还挺好的，但他总觉得奇怪。
于是没有上手，而是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焦青钰：“什么事？”
历霜：“……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焦青钰这才反应过来，稍微点了点头：“哦。算是有吧，但我到时候会说的，所以你还要摸吗？”
历霜当然没放过这个机会，伸手抓住了焦青钰的手，像天桥下看手相的道士那样，把他的手掌摊开，指尖顺着他的指节一节一节慢慢摸过去。
焦青钰的手其实很好看，骨节分明，掌心处有几处淡淡的老茧。
这些都是他帮别人家干活的证明。
指尖触到老茧时，历霜忽然想起上次看萤火虫的夜晚。
焦青钰就是用这只手牵着他，带他往山林深处走去，也是这只手，让他归于平静。
“看出什么了？”焦青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历霜这才回过神，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掌，笑着说：“我看出你的未来，一定顺风顺水，事事如意。”
“……”焦青钰默默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说，“谢谢你。”
历霜笑了笑：“这算什么，你要听祝福，我这里还有很多呢。”
“还有什么？”
“比如……”
……
两人渐渐聊起了天。
什么都聊，什么都想聊。
从各自小时候遇到过的趣事，到昨天在电玩城玩了什么游戏；从学校的学业，到家里的琐事。
都是些琐碎的日常，可他们却聊得不亦乐乎。
不过焦青钰说的很少，基本都是历霜在说，焦青钰负责附和，俗称捧哏。
期间有一辆公交车按时到站，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车门。
两人对着司机摇了摇头，看着公交车慢慢开走。
这又成了他们能聊的话题。
聊司机看到他们俩拿着雨伞，结果不回家，也不上车，就坐在这里聊天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聊着聊着。
雨势渐渐收了力道，先是从倾盆而下的瓢泼，弱成丝线般的淅淅沥沥。
云层像是被风吹散的棉絮，慢慢向两边退开。
“结果他们投篮都投不过赵棠，赵棠嘲讽开大，直接贴脸，那几个人各个都破防了，你是没看那个表情，真的笑死我了。”
历霜笑呵呵地说完，转头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只剩下一道金光从云层中破出，落在远处的山林间，把翠绿的树叶照得发亮。
他站了起来，有些惊喜地说：“雨停了。”
焦青钰拿出手机想看时间，历霜凑过去一起盯着屏幕。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待了快四十分钟。
历霜忍不住乐了：“没想到能直接把雨给聊没了，我们俩也真够可以的。”
焦青钰点了点头，也跟着站起身，把黑色折叠伞给了历霜。
至于那只奶牛猫，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概又去哪里抓老鼠了。
他们一人拎着一把雨伞，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路上的树枝还挂着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水洼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两双运动鞋跨过地面上树木的倒影，在渐渐放晴的蓝天下，肩并着肩慢慢往前走。
焦青钰的心情，也像这场雨一样云开雾散。
他很清楚自己喜欢历霜，喜欢到聊天时会不自觉地盯着历霜的嘴唇看。
看着看着，就想直接表白了。
还好他意志力坚定，忍了大概十几次吧，最后好好地结束了话题。
今天其实有点出师不利。
他因为担心历霜被雨淋湿，来的路上基本上告别了雨伞的帮助，几步走几步跑地过来。
当他看到历霜安然无恙地坐在雨棚里和猫聊天时，心里那股紧绷的弦又陡然放松，连自己湿了大半的衣服都没在意，结果最后被历霜指出来了。
在历霜碰到他衣领的时候，那层失败的萎靡瞬间没有了，心里更是别样的开心。
他看见历霜担心的表情时，脑子里想的都是：看吧，这就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初恋，真的是一位顶顶好的人。
他的爱意呼之欲出，每一次的对视，他都担心自己会不会过于明显，总想办法隐藏起来。
以至于当历霜摸他的手时，他都忘记了雨声，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现在复盘的时候，一时想不起自己有没有哪点做的不够好。
焦青钰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下次可不能这样。
“你怎么了？不开心？因为我讲的太多了？”
历霜的声音突然响起，焦青钰猛地转过头。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踏上了沥青路，走在广阔的天宇下。
雨后的天空没有浓烈的色彩，只有纯粹得像被洗过的湛蓝。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的肩膀、发梢落下细碎的光斑。
而此刻，历霜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历霜穿了件印着白色花纹的短袖，很衬他的肤色，气色看起来格外好。
阳光落在他的杏眼里，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
真好看。
焦青钰在心里想，嘴上却平静地回答：“我在想别的事。”
历霜故意装出不开心的样子，撇了撇嘴：“哦，跟我在一起，就会想别的事咯？”
焦青钰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就是在想你的事。”
历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问：“我？什么事？”
焦青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历霜脸上，认真地问：“你觉得我今天这一身，怎么样？”
“对了，我都没问你呢，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好看？”历霜微微弯起笑眼，“要不是知道你没对象，我都以为你要去约会了。”
这是真的。
在阳光下，焦青钰的这套衣服更显姿色，历霜都没想过有人能那么适合蓝色。
焦青钰垂了垂眼，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