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蔺遇白话锋一转,道:“裴大少爷,你比我有钱得太多,那你幸福吗?”
裴知凛不懂蔺遇白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张了张嘴唇,却发现自己答不出来。
“你住在五百平米的大别墅里,有管家、医生、佣仆服侍你,吃得一顿饭足够抵上我一周的生活费,当我骑着电瓶车在外日晒雨淋挣钱的时候,你可能在国外某个岛屿度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比你低贱,更不意味着我混的比你差。”
蔺遇白主动迫前一步,“我有家人,家人很爱我,我随时可以回家,我过得很幸福。但你,你的家人不欢迎你回家,你无家可归,你再有身家又如何?”
这番话听得一旁的孟轲魂飞魄散,从没有敢当着裴知凛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蔺遇白与裴知凛之间果真是有事发生啊!
他想给二人打圆场,却见裴知凛略微胸线起伏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气场都凌冽起来,看着蔺遇白,安静了数秒,然后,他揪住了蔺遇白裙子的领口。
这一刻,蔺遇白感觉自己如一只羸弱的猎物被巨兽叼住了脖颈。
他非常清楚地找到,他戳中了裴知凛的逆鳞。
家人是裴知凛最不能提及的存在。
他偏偏在此时提及了。
蔺遇白浑身绷紧,后颈渗出了一丝凉飕飕的冷汗。
裴知凛是打算揍他吗?
他一拳揍下来,自己应该半条命都没了吧?
孟轲见状,浑身血液都凉了。
二人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吗?
损坏的可是他计值千金的裙子啊!
然而,他心中最坏的想法并没有如实发生。
裴知凛只是拳头拧紧了一下,迩后又松开了蔺遇白,低笑出声,慢条斯理地替他整理好领口上的褶皱,动作堪称温柔。
蔺遇白不懂这是什么展开,少年替他整理领口的时候,冷白修长的指尖状似无意地碰蹭到了他的侧颈,掀起了一阵绵长久远的颤栗。
裴知凛低垂着眼睑,浓黑卷翘的鸦睫掩藏住眼眶幽微的情绪,看不出喜怒。
但不知是不是出于蔺遇白的错觉,他竟是能够感受到少年此刻是有几分薄怒与委屈的。
蔺遇白一时有些后悔,他或许不该对裴知凛说出这样的话,更不应该故意在他伤口撒盐。
蔺遇白自诩是一个情绪极其稳定的人,他与人为善,处世周到,从来不会说出伤害别人的话。
他不该是这样较真的。
自己与裴知凛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两种人,他跟一个富家子弟较真什么呢?
但眼下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蔺遇白踯躅了一番,到底是低下头道:“裴知凛,我对你没有恶意。”
细细整理完领口上的褶皱,裴知凛点了点头,嗓音淡到毫无起伏:“学长说得没错。”
“不是的,我其实……”
话未毕,裴知凛转身就阔步离开了。
根本没有给蔺遇白解释的机会。
裴知凛一走,原本剑拔弩张的空气变得流畅起来,但也变得有几分尴尬。
蔺遇白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留在原地也不是,追上前也不是。
还是孟轲替他打圆场:“蔺学长,凛哥说话不好听,但他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蔺遇白说:“我知道。”
孟轲忖了一忖,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凛哥其实知道你之前在BP Pink工作室做兼职,还被黑心老板恶意中伤过……所以,凛哥觉得你找兼职容易埋没你的能力和专业,你应该把你的能力用更合适的位置上。”
——裴知凛知晓他在BP Pink兼职?
蔺遇白对此感到很十分惊讶。
倘若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被祁佑坑害差点要被夺走手机录音的时候,是裴知凛救了自己一命,但蔺遇白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在BP Pink工作室做兼职。
似乎洞察出了蔺遇白的内心活动,孟轲解释道:“凛哥当时碰到学长被黑心老板追,觉得事态不对劲,就遣人去调查了那个工作室,让那个黑心老板把工钱吐出来给你,最后又举报给相关部门,把工作室给取缔了。”
蔺遇白愣住了。
举报BP Pink工作室并让祁佑一次性结算工钱的人,竟是是裴知凛。
当时他还以为是哪个好心人做了一件这么好的事。
原来是他。
若不是孟轲吐露实情,蔺遇白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裴知凛也藏得极深,从未主动跟他提起这件事。
对裴知凛而言,这可能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帮助,不足挂齿。
对于蔺遇白而言,却是很大的一件事了。
“这件事凛哥是不让说的,到底是我说漏了嘴,你知道了之后别跟凛哥说是我说的啊,不然他总会嫌我多嘴。”
蔺遇白现在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
裴知凛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帮了他这么多,而他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偏偏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事后,孟轲先给蔺遇白转了1500块钱,作为试衣的报酬。到时候到了衣服展出的时候,可能还要他配合一次,蔺遇白说好。
蔺遇白收了孟轲的1500,随后退回了裴知凛给的10000。
蔺遇白编辑了一段道歉小作文,想要发给裴知凛。
小作文在输入框里,编辑了又删,删了又编辑,循环往复。
最终,他什么也没发送出去。
——
这一周过去,转眼就到了国庆假期,蔺遇白先与室友们聚了一餐,随后收拾行李踏上了回乡的征程。
孟清石和蔺遇白都是杉城人,回乡自然是一道的。
他们同坐绿皮火车回家。
蔺遇白一直都觉得,故乡是一座只有自己离开了才会拥有的城市。
以前在杉城读书时,并没有什么很强烈的感觉,但现在离开杉城在帝都求学三年了,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上火车之后,他把学校里的那些不愉快抛诸脑后,先跟蔺母打了一通视频通话,报备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说自己晚上就能到家。
蔺母在视频里笑着说好,说会准备好晚饭等他回家。
蔺遇白问她现在双腿恢复得怎么样。
蔺母微笑说挺好的,现在能够下地,还能干些轻微的活儿,她说打算在国庆节重新出摊买小笼包。
确认母亲身体状况有好转之后,蔺遇白心中常年绷紧的一根细弦适才稍微松懈了些,他说:“妈,回家我帮您一起包小笼包。”
正准备挂电话,蔺母忽又好奇问道:“儿子,最近有没有谈呀?”
蔺遇白笑说:“哪有。”
“我前些日子遇着村里的何仙婆,她算姻缘的特别准,只用报姓名和年龄就能算,我就报了你的名字和年龄,她掐指算了一下,说你现在已经遇到了桃花,将会有一场势均力敌的恋爱,过程可能会有些坎坷,但终会修得正缘。”
不是吧,母亲还真的给他算了。
蔺遇白啼笑皆非:“妈,这些都是玄学,不能完全当真。”
“谁说的,何仙婆非常灵的,是十里八乡颇有声望的道医,村里不少人都找她算姻缘看病,你妈妈我小时候生病也常找她看,那时上山摘菜,身上感染了虫,皮肤上到处冒红疹子,去她那儿看,她只用四副药草一起煲汤泡澡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