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石暗自捅了捅蔺遇白的胳膊肘,八卦道:“裴学弟是不是专门来找你的啊?”
他并不清楚蔺遇白与裴知凛之间的过节,刚想上前去打个招呼,却被蔺遇白急忙拦住:“我现在并不能见到他。”
孟清石困惑道:“啊,为什么?”
蔺遇白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通,他与裴知凛之间的渊薮太复杂了,当下不好多解释。
他对孟清石他们说,如果待会儿裴知凛找他的话,就说他不在好了。
室友们还是很仗义的,虽不理解前情提要,当下都说好。
蔺遇白正暗自松下一口气,殊不知,这时手机突然打进来一个语音电话。
打开一看,好死不死就是裴知凛打过来的!
蔺遇白没有事先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这语音铃声说不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不仅仅是室友们听到了,伫立在不远处树荫之下的裴知凛也注意到了。
少年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寒冽冷郁的视线遥遥望了过来,裹挟着浓重的压迫感。
蔺遇白全身血液凝冻成霜,抢在对方看过来之前,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共享单车车群背后。
他没有胆子挂裴知凛的电话,只能暂先退出聊天界面。
语音通话的声音这才消停。
然而,已经迟了。
裴知凛主动挂了电话,将手机揣进大衣口袋里,并朝着孟清石他们阔步走了过去。
“蔺遇白在何处?”裴知凛并无寒暄,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孟清石、蒋循、文峄面面相觑,迫于对方强大的气场,先是一阵默契的无言。
蒋循之前被裴知凛的手下打过几顿,有些怕他,这一会儿默默躲在了孟清石背后。
想起了蔺遇白的交代,他们各自开始斟酌腹稿。
孟清石:“他去食堂了。”
蒋循:“刚刚去图书馆。”
文峄: “做兼职去了。”
三人异口同声开口,发现答案都不一样。
裴知凛闻罢,蹙了蹙眉峰:“什么?”
三人相互一阵挤眉弄眼之后,又重新回答了一遍。
孟清石:“刚刚去图书馆。”
蒋循:“兼职去了。”
文峄:“他去食堂了。”
异口同声说完,三人又发现口径不一。
裴知凛逐渐没了耐心,寒声道:“蔺遇白到底去了何处?”
孟清石:“做兼职去了。”
蒋循:“他去食堂了。”
文峄:“刚刚去图书馆。”
又是三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裴知凛眼角隐微地抽动了一下。
躲在自行车群外的蔺遇白听罢,也差点原地晕厥过去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们仨事先就不能统一口径吗?
三次回答,三次不同的答案,傻子都听出来他们在胡说八道。
更何况是裴知凛。
一种莫能言喻的尴尬氛围弥散着三位室友与裴知凛之间,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汹涌。
裴知凛是一个极其敏锐的人,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道:“蔺遇白就在这附近,是不是?”
不等孟清石他们的回答,裴知凛开始找了起来。
他率先找到的地方就是宿舍楼下的自行车群。
裴知凛的步履声由远及近,每一声都震在了蔺遇白的心腔上。分明是暮夏初秋的郁热天时,他却置身于冰窟之中,寒意疯狂地往骨缝里钻进去,是通身遍体的冷。
裴知凛一边前进,蔺遇白一边猫着腰往后退。
手机一直有新的信息涌进来。
【L】:出来。
【L】:你若是执意躲藏,我迟早会逮到你。
【L】:逮到你之后,就把你吃了。
蔺遇白后颈不断渗出冷汗,裴知凛都说了这样的话,那他更不敢出来了。
他不敢去深思这个「吃」字具体是什么涵义。
感觉好可怕……
眼看着裴知凛离自己越靠越近,甚至,他都能感受到那锐冷沉黯的视线,像是锁定猎物似的,锁定了他。
蔺遇白紧张得不行,感觉快要被发现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力道把他拽进了一旁的石柱后面。
蔺遇白眼前一片恍惚,待回过神,眼前是一个穿着粉色Lolita的墨发女生。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直觉告诉蔺遇白,这个女生是林拾禧。
蔺遇白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林拾禧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蔺遇白会过意,收声不语。
裴知凛在自行车群没有寻找要找的人,面沉如水,他在宿舍楼下等到天黑了,倘若不是一通电话把他叫走,蔺遇白就怕他会等到天亮。
裴知凛离开之后,蔺遇白适才重新找回了失去的心跳,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捋平心绪之后,道:“谢谢你,拾禧学妹。”
林拾禧摇摇头,表示不用谢。
蔺遇白纳罕道:“学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拾禧道:“我是专门来找白白学长的。”
她环顾四遭,“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
在学校的饮品店里说话太容易被发现了,两人去了校外的一家咖啡馆,挑了个隐秘的位置坐下。
刚一告座,林拾禧就道:“对不起,白白学长。”
这可把蔺遇白吓了一跳:“为何要道歉呀?”
林拾禧愧怍道:“如果不是因为要帮我代课,白白学长也就不会陷入这种境地。”
说着,她拿出手机道:“你快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把代课费重新转回给你。”
蔺遇白峻拒:“这钱我不能收,你自己收着。”
双方僵持不下,林拾禧的态度十分坚决,蔺遇白拗不过她,只好道:“你改天请我吃一顿饭就好了。”
林拾禧这才喜笑颜开道:“好,去哪里吃,我来定,好不好?”
蔺遇白没有往深处去细想,随口道:“好。”
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道:“说起来,真正要道歉的人是我,未跟学妹商榷好,就擅自让去你与裴知凛陈情,你当时是不是压力很大?”
说起来这个,林拾禧可就来劲了,她先是摆了一个没关系的手势,紧接着捂脸娇羞道:“裴系草当时穿着深色西装,真的好帅啊!”
蔺遇白:“……”
怎么画风开始不对劲了?
“跟他讲明真相的时候,我一直心慌得很,好在他很平静,只是让我给他看代课的聊天记录。不过——”
林拾禧话锋一转:“今天我看到裴系草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白白学长,你要不要还是找个时间主动去道个歉?毕竟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总要面对裴系草的。”
她特地补了一句:“比起我,他更希望你主动去跟他解释。”
蔺遇白浅浅啜一口柠檬水,轻咳一声,“我在微信上跟他解释过了,什么都说清楚了,见面就没有必要了。”
温黄的灯光偏斜地洒照下来,如一只细腻的工笔,描摹着青年的面容轮廓。
从短短的发际到略显绯红的耳畔一带,皮肤特别薄嫩,似乎可以窥视内部脆弱的玻璃体组织,浮现着一道道鲜明的青筋。饮过柠檬水的嘴唇薄暗而红润,跟他的双眸一样濡湿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