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遇白看着那碟剥得干干净净的虾肉,又看看旁边张远霄烤的肉串,一时僵住,手里的鸡翅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张远霄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盯着那碟虾肉,又看了看神色自若的裴知凛,握着烧烤夹的手指微微用力。
海风吹过,带着炭火的热气,却吹不散两个男人之间那无声碰撞的视线里迸发出的无形火花。
蔺遇白坐在中间,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端的是如坐针毡。
他低头看着餐盘里来自两个人的“心意”,头皮一阵发麻。
这时,只听裴识澜没心没肺道:“蔺老师,你的鸡翅和牛肉好好吃呀,我可以吃吗?”
说着,又道:“我看孟清石哥哥、文峄哥哥他们也想吃,可以一起分给他们吗?”
“可以,当然可以。”蔺遇白如蒙大赦,把鸡翅和牛肉分给了他们。
大家吃饱喝足之后,孟轲比较会玩,率先提议道:“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们玩点游戏如何?”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更精彩~
第33章 【掉马第十一天】
【掉马第十一天】
孟轲的建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 张远霄主动道:“沙滩上不方便,环境也喧嚣,不如去我的房间里玩游戏吧。”
现在时值傍夕, 太阳落山了,沙滩上的景色变得很昏暗,视野不好,回酒店客房玩正合适。
孟轲乐呵呵补充道:“玩游戏怎么能少得了酒?买几瓶酒吧!”
裴知凛看了自家弟弟一眼:“识澜还是未成年,不能喝酒。”
“那就顺带买一瓶果汁吧。”
总不能这么多人都一起去买酒, 张远霄主动去买酒,临走前,他把房卡给了蔺遇白:“遇白, 你去帮我开门。”
蔺遇白本来想陪张远霄一起去买酒的, 但张远霄突然把房卡给了他,看来是不想让他陪了。蔺遇白很快接过了房卡, 说了一声“好”。
蔺遇白带着众人回酒店。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文峄并不在队伍当中, 他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他人的影子,正焦灼着, 却听身后的裴知凛说:“他刚刚跟张远霄一起去买酒了。”
“……噢。”
蔺遇白讶异于裴知凛眼儿尖, 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他走丢了。”
夕阳西沉, 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交融的绸缎。
细软的沙滩上,裴知凛正走着,脚底倏然传来一阵隐微的刺痛,俯眸下视,才看到一枚被沙半掩的贝壳碎片, 在他行走时不慎划破了皮肤。
鲜红的血渍迅速渗出,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别动。”
蔺遇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注意到裴知凛比其他慢了一步,踅回去看,才撞见了这一幕。
他阔步走近,单膝跪在裴知凛身侧,看那道伤口,眉心微微蹙起,裴知凛脚上的伤口有些深。
不等裴知凛回应,他已利落地将房卡递给一旁的裴识澜:“先带大家回去。”
众人在前面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裴识澜深晓自家长兄的秉性,他素来要强得很,自是不愿让众人知道他被划伤了,遂是跑回去道:“没事,没事,我们先走吧。”
人群散去,海风更加清晰。
裴知凛试图站立行走,却被蔺遇白轻轻按住肩膀。
“我背你去附近的诊所。”
“不必。”裴知凛别开峻容,耳根在此刻微微发烫。
让蔺遇白背他?光是想象就让他不自在:“我自己能走。”
蔺遇白不知道他在较什么劲,先一步俯身下蹲:“我背得起你,上来吧。”
“不要。”啧,好丢人。
“……”
蔺遇白静静注视他,一时有些无语。裴大少爷此刻幼稚得像个小孩,怎么还闹起别扭来了。
裴知凛不想让他背,他自然也不能强逼着,得想想办法。
最后,蔺遇白脱下自己的沙滩衬衫,轻轻披在裴知凛肩上。
“等着。”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便转身朝着远处亮灯的夜市跑去。
裴知凛望着那个在暮色中迅速远去的背影,衬衫上还残留着蔺遇白身上淡淡的气息,像海风混着雪松。
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第一次发现这个一贯温和乖巧的人,行动起来竟像一阵不容拒绝的风。
二十分钟后,蔺遇白气喘吁吁返回。
他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濡湿,手里提着药店的塑料袋。
他什么也没说,重新单膝跪在裴知凛面前,开始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看起来非常专业。
碘伏棉签仔细消毒,刺痛让裴知凛轻轻吸气。
“原来你也会痛呀。”蔺遇白笑了下,渐渐放轻动作,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被戳及痛处,裴知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薄唇崩抿成了一条细线。
觉察到裴知凛容色不虞,蔺遇白就识趣地不说话了。
那微凉的气流拂过皮肤,意外地抚平了疼痛。
打破伤风针时,蔺遇白一手稳住他的脚踝,另一只手利落推进药液,整个过程快而精准。
最后是包扎。
蔺遇白的手指修长有力,缠绕绷带时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不松不紧,既牢固又舒适。
海风吹拂,远处潮声阵阵,夜的羽翼披罩在两人身上,蒙上了一层温馨的滤镜。
裴知凛看着蔺遇白低垂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影,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心头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的手法,”他缓缓开了腔,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为什么这么熟练?”
蔺遇白系好绷带最后一个结,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立即抬头,静静注视着在包扎好的伤口上,缓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人。
“因为我妈。”蔺遇白眉眼低敛,轻声说道,“她腿脚不好,是前年落下的病根。”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诉说一件寻常小事,但裴知凛捕捉到了那平静之下暗涌的温柔。
“水肿,容易磕碰,有时候还会溃烂。”蔺遇白继续说,手下意识地将剩余的绷带整齐地卷好,“我那时学会了帮她按摩、换药、包扎。久了,就习惯了。不过,我妈现在能下地走路了,比先前好很多。”
裴知凛不清楚蔺遇白家里的情况,此际,听到他轻描淡写地把实情说出来,有些意外。
在他的认知之中,蔺遇白一直都是开朗乐观的人,极少对外诉说自己的家境。
过去在宜家买盘子的时候,他听闻他谈起有个爱发脾气的家暴爹。谈及那一段往事的时候,蔺遇白也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诉说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裴知凛心想,蔺遇白一定经历过一段很艰苦的人生,在那一段人生里,那个少年披荆斩棘,打落牙齿和血吞,历经大风大浪的淬炼,最终成长为今日这番模样。
裴知凛张了张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他吗?蔺遇白显然不需要安慰。
裴知凛想起了自己参加这一段旅程的真正目的。
就是让蔺遇白成为自己的人。
一开始,他对蔺遇白充满了恨意,认为他女装欺瞒了自己这么久,是时候要找个机会报复回去,把他强养在身边,睡几个觉,等玩腻了再找个借口扔开。
随着进一步的相处,他发现对蔺遇白实在没办法恨起来,恰恰相反,他的视线越来越难以从蔺遇白身上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