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安踏进棋馆时,馆中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下棋。
听到声音,众人都闲闲懒懒地看过来一眼。
有的同往常一样看过一眼就罢了,有的盯着瞅了好几眼,才笑么滋儿地出声打招呼:“这是小陆总?今儿个年轻哈,不像大老板了,像我孙女儿天天追的那个豆。”
“什么豆啊?”旁边有人凑趣地问。
“就是爱豆嘛,唱跳的那种。”老人说着,自己先乐了起来。
唯独邱峰手中的茶盏轻轻一晃,漾出了几滴清茶。
他看着陆今安走到面前,弯腰笑着问:“好看吗外公?”
邱峰将自己的外孙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压低声音问道:“小宋……喜欢这样的?”
陆今安不满地轻啧一声:“好看的他都喜欢,不过应该还没见过我这一款。”
“啊。”老爷子的目光落在陆今安左耳的耳钉上,“……你打耳洞了?”
“磁铁的。”陆今安直起身,目光飘向二楼,“不过以后说不定真去打一个。”
邱峰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自言自语道:“算了,是零就是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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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闻刚看见陆今安的时候,正抱着一摞棋谱。
白色的板鞋步上最后一级台阶,陆今安站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双手插兜,慢慢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宋闻。
足足十几秒后,宋闻才有了动作。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上连廊的栏杆,怀里的棋谱哗啦啦散落一地。
“别动,我来捡。”陆今安迈步上前。
宋闻却连退三步,转身逃回了图书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今安微微一怔,弯腰拾起散落的棋谱,走到门前轻轻推了推,发现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宋闻,你怎么了?”他隔着门板问道。
宋闻的声音离得很远,磕磕巴巴地传来:“陆今安,我以后再也不报复你了。真的,忘了昨晚的事吧,我喝醉了,很抱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今安轻轻叩门,“宋闻,开门我们当面说。”
半晌,门才开了一条缝,露出宋闻的半张脸。
他垂着眼帘,不敢直视陆今安,轻声说:“昨晚是我失了分寸,你别往心里去,也不用……”
陆今安伸手撑开门,侧身闪进空无一人的图书室,将棋谱放在桌上,回头问道:“不用什么?”
“……不用因此受到打击,性情大变。”
“我?”陆今安走回门边关上门,握住宋闻的手腕将他带到书架旁的阴影里,将人困在自己与书架之间。
“我怎么就性情大变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就因为我换了身衣服?”
他将宋闻往阴影深处又带了一步,轻轻抬起对方的下颌:“我不好看吗?”
“你……”
“看清楚,再回答我。”
宋闻的目光被迫落在陆今安脸上,从他烫了纹理的头发,到闪着光的耳钉,再到粉色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一一扫过。
陆今安本就英俊,眉眼深邃,轮廓分明,以前要么沉稳圆滑,要么冷静狠厉,现在这身打扮,恰好中和了他身上的强势与世故,整个人散发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魅力。
宋闻的心跳悄悄快了几分,目光微微晃了晃,才轻声说:“其实是好看的。”
“宋老师,我这样穿都是为了取悦你。”陆今安凑近了些,“你别这么吝啬,再说一遍。”
“很好看。”宋闻乖巧地重复,说完他轻轻吹了吹近在咫尺的皮草绒毛,抬眼看向陆今安,“所以陆总,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花招?”
“是啊。”宋闻轻轻推开他,“陆总从来都是给一颗甜枣再甩一个巴掌,我都已经习惯了。”
陆今安很想反驳,却又一时无言以对。
他将桌上的棋谱重新整理好,放进宋闻手中:“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晚上记得给我留门,我们继续。”
宋闻看着陆今安的背影,轻声说:“你别来,贺秘书可能会回来。”
陆今安拉开门:“他不会。”
刚要迈出房门,却被坐在门口藤椅上的邱峰吓了一跳。
老爷子正端着茶杯拦人:“图书馆不能进,里面正在……”
一见陆今安出来,邱峰往室内扫了一眼,对两个被拦在外面的孩子说:“现在能进了,已经打扫好了。”
陆今安跨出门槛,在外公肩上轻轻一拍:“老邱还是这么靠谱。”
原路走下台阶,陆今安拿出手机,打电话让商场送一部空调到宋闻的出租房。
还没挂上电话,就听到了一声颤抖的“陆总”。
抬起眼,陆今安看见自己那位沉稳老练的秘书,看向自己时,似乎打了个哆嗦,然后左脚的脚尖与右脚的脚跟一绊,身子一歪,险些栽倒。
陆今安不爽地双手插兜,向前走了两步:“贺秘书,找我有事?”
却见赫思翰掏出手机,慌忙拨通了一个电话:“龚小姐,你会驱邪吗?!”
“草!”
第86章 这条,拴凶狗最好
“给谁驱邪?”
电话里的声音刚刚传出,手机就被陆今安抽走了。
他利落地挂断电话,将手机丢给了贺思翰:“有事就说,没事滚蛋。”
听到了熟悉的骂骂咧咧,贺思翰心中稍安,他仔仔细细将陆今安打量了一遍,忽然灵光一闪:“陆总,你这是帮品牌方做推广吗?”
耳朵被耳钉夹的有些疼,陆今安轻轻搔了一把,他抬腿往棋院外走:“我又不是明星,给品牌做什么推广?”
他在台阶上回身,问贺思翰:“你找我有事?”
对面犹豫了半天,才吭哧瘪肚地“嗯”了一声,语气略沉:“陆总,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还是棋院旁边的茶馆,贺思翰要了个单间。
茶水在茶盏中已经不再滚沸,陆今安抿了一口茶,在他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才听到贺思翰沉闷的声音:“宋闻……好像真的是奸细。”
陆今安微微皱眉,脱口而出:“不可能。”
“我也希望他不是,可是……”贺思翰用手机打开一篇新闻,送到陆今安面前,“月湖区的那块地,也就是那个废弃的游乐场,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陆今安看向手机,随口问道,“卖给谁了?”
“万家星。”
陆今安骤然抬目:“张启东那个万家星?”
“对,我刚刚私下打听了一下,这个项目就是张启东一手促成的。”
贺思翰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当初我们顶着大太阳,在那个废弃的游乐园里演了一场戏给宋闻看,您说要钓他身后的大鱼。”
陆今安想起了宋闻在咖啡厅密会张启东与陈志远的那张照片。
“陆总,你也说过宋闻涉世未深,斗不过陈致远那个老狐狸,他一定是被胁迫的,或是被人家算计的。”贺思翰绞尽脑汁为宋闻开脱,“要不……您就放过他一次?”
陆今安沉默不语,只端杯饮茶,目光落在木桌的花纹上,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一杯茶见底,他才问:“那份月湖区的企划书,后来你放哪儿了?”
贺思翰想了想:“当时各方都没什么动静,我以为计划失败了,就将那份企划书当做废件销毁了。”
“我记得宋闻一直在协助你做事,这份文件是他销毁的?”
贺思翰被问得微微一怔:“应该是吧,最近这些杂事都是宋闻做的。”
“也就是说,”陆今安慢慢抬起眼帘,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宋闻很有可能知道这是一个被我们搁置,甚至淘汰的项目,如果他是奸细,那他为什么还要让张启东买下那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