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渐渐不麻了之后,他觉得他哥不太对劲。
前两次亲的时候迟蓦恨不得吃了他,两排狗牙一旦沾染上鲜美的肉香哪儿还忍得住,只恨不能真吃了李然。考虑到小孩儿怕疼才绅士,迟蓦便退而求其次地逮到他柔软的唇肉来回碾磨。
磨得多了,皮薄,嘴唇红得能滴血,容易破。因此最后的时候迟蓦总会不小心地咬破李然的唇角,或者让李然的贝齿不小心地嗑破他的唇角,必须尝到其中一人的血腥味才会稍稍满足。
这是迟蓦一贯的凶残亲法。
今天迟蓦比先前更凶,李然被命令着这样又那样,心里难免犯怵,一直害怕他哥咬他更狠。
没想到嘴唇安然无恙。
李然反而不适应了。
迟蓦又凶残又温柔的……好像在顾忌什么一样。
回到家后李然就明白了。
迟蓦没咬破他的嘴——是为了让他不羞于见人。
“生日快乐!!!”
“成年快乐!!”
“欢迎回家!”
“嘭——!”
门刚一打开,玄关门后竟然改天换地,全然没有往日里的熟悉感,布置得花里胡哨。
随着那声嘭响,铺天盖地的万花筒彩带纷纷扬扬地飘下来。
程艾美惊天动地吼出第一句祝福,叶泽紧随其后石破天惊地喊出第二句祝福,叶程晚不想那么丢人,但也不想那么没气势,语气卡在中间轻重适中但异常坚定地欢迎李然回家。
像土匪窝。
李然惊得弓肩缩颈,眼睛瞪得圆圆的。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程艾美跟叶泽两个人头上分别戴着一顶庆祝生日的帽子,一顶绿的,一顶黄的。叶程晚手里拿着一根大红喜庆的万花筒,跟加特林似的,笑得开心。
刚才那声差点儿把李然吓得蹦起来蹿他哥怀里的“嘭”声就是这个小东西张嘴吼叫出来的。
吐出了满屋子的天女散花。
如果叶程晚头顶再戴一顶红色的帽子,真像他家门后立了一根标新立异的红黄绿灯。
一时间,李然竟不知道该震惊晚叔和小叔来了,还是该震惊今天是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他最近在专心致志地对付考试,忘记自己在时间的推移下被未成年人群开除,已经全须全尾地迈入属于成年人的大军中了。
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今天竟然是农历二月初一。
爷爷奶奶的两只手里各拿着一个彩色绣球,塑料做的,果真以热烈欢迎的架势卖力地抖动起老年手腕,将“生日快乐”歌唱出了“精忠报国”的波澜壮阔。
二老分站两边,一边看着李然一边往后退。叶程晚放完万花筒就深藏功与名地退下了,任由净干些傻事儿的老顽童父母随意亮相现眼,看他们简直又蹦又跳地引着李然往客厅里走。
喜庆得不敢让人多看。
太尴尬了。
幸好家里没有外人。
这时李然身后悄无声息地贴上来一个人,在他耳边说:“回家了。”
李然在这道温柔得能滴出春水的音色中回神,人还怔怔的。
“不是我出的主意,是他们非要这么干。我才干不出这么傻的事呢,”迟蓦的手掌微微按在李然的后背上面,音色依旧温柔地推诿责任,“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公司,完全没有参与。”
那只仿佛有万钧之力的手掌做着微乎其微的、向前推行的动作,揽着李然一并往客厅里去。
脚下是红毯,空中还有刚刚才飘然落地的万花筒彩带。
某瞬间,李然几乎觉得自己正在和迟蓦步入婚姻的殿堂。
……太“荒谬”了。
客厅里,迟危冰着一张脸没有加入这场荒诞的庆生宴中。
待程艾美与叶泽五彩缤纷地出现在客厅,他完美的冰脸上终于缓缓、缓缓地裂开一道缝,绝望地抬手遮住眼睛,只要看不见就不会脏了眼,堪称气若游丝地说道:“有病一样。”
“丢死人了。”
“我为什么要想不开来这里给小辈过生日?”
“姓迟的小畜生让我过来我就要过来吗?”
“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子?”
“我也有病。”
“老婆的爹妈也有病。”
“一家子神经病。”
“……服了。”
“……真无语。”
别人神不神经不知道,反正他已经率先表演了一场精神分裂自言自语的节目,叶程晚忍了半天,不能笑话自己爹妈,看到他男人这样子,终于拿着那根空了的万花筒棍子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戳到他男人的脸。
迟危气道:“走开!”
叶程晚笑着离远了点儿。
“是我走开!”迟危又不乐意了,“谁让你离那么远?!”
他更气了:“过来!”
这人难伺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得惯着,不然他非得抓住这点把柄小人得志地折磨人,叶程晚不想不好过,立马又笑着不计前嫌地颠颠地挪过去了。
然后贴着迟危的胳膊看戏。
被开门那瞬间一吓,回过神来的李然唯恐在客厅见到更“姹紫嫣红”的大场面。
莫名地屏住呼吸。
还好,兴许在他和他哥不在时,小叔力排众议力挽狂澜,拯救了圣洁的客厅,没让它顶着四面墙壁全部“挂彩”的羞辱。
只有一地的彩色气球。
李然眼睛“干净”多了。
心脏也从摇摇欲坠地扑通乱跳中趋于正常了。
比他还要感到“害怕”的是黑白无常,今天一整天,白天到傍晚,家里的几个两脚兽进进出出,手上拿着各种能吸引猫的五颜六色的玩意儿。
猫没见过这种阵仗,想躲在猫窝里不出来,只是彩色帽子还好,彩色气球都会动啊,猫控制不住本能。
老想犯欠儿地用爪子碰碰。
特别是气球,一吹鼓就不用管了,无所谓地往地上扔。飘飘悠悠地落下时,黑无常一个猫身冲刺就用一只前爪的一指禅把气球抓炸了。
第一次吓得它喵呜一声,原地起跳,钻到沙发底下警惕地观察,片刻后出来按炸第二个,吓得浑身奓毛,但没躲。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乃至于等李然回来,就看到黑无常领着白无常在满屋子的气球堆里乱蹿,所经之处时不时地嘭一声,为人类“燃放”鞭炮。
哪有一点儿害怕的意思。
野猫就是野猫,每次适应能力都这么强。
又或许可以说,黑白无常就是黑白无常,和别的猫不一样。
李然看着这一屋子的猫猫人人,很想说什么,但久久失语。
嗓子被不易察觉地、涌上心间的情绪黏住了。
小时候他应该是过过几次生日的,只是要么年龄太小,要么那一点美好的记忆都被爸爸妈妈的争吵所取代,全记不清了。
像这样做主人公一样的过生日……李然从来没有经历过。
尽管这个场面……真的很二就是了。
李然这种经常犯二犯傻的少年都嫌幼稚。
但他心里被一股烫人的酸涩填满,李然都不敢眨动眼睛,怕眼前的是镜花水月,眼睫一抬一落,涟漪荡开,梦醒无存。
爸妈离婚后,前两年白清清抚养着李然,艰难地上班,挣那点儿能养家糊口、没有就得饿死人的工资。
她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过,却能在李然生日时给他买一个小蛋糕,草草地唱生日快乐歌,认真地祝福他能平安长大,而后不等李然吃蛋糕就继续奔波着去忙。
李然已经很感激了。
后来白清清有了家庭,尽管李然总是自欺欺人,他也知道妈妈已经将大部分的身心都给了她的当下。
李然是过去的旧物。
他不属于当下的“新”人。
而李昂每到这天会雷打不动地转账过来,却见不了面。
之前有白清清阻拦,李然得不到见爸爸的批准,现在李然能自己做主了,也只会在裴和玉出差的时候等李昂给他发消息,说这两天裴叔叔去外地了,让他到家里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