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毛发在小猫的眼里,处于“颜值链”底层,不幸浑身上下全白的猫要么被欺负,终日活在食物链底层,要么霸气地打遍所有喵,站在武力值顶层。
白无常明显属于后者。
养大一只黑哥,它才退居幕后“养老”,享受美好猫生。
这是暂退江湖金盆洗手的意思,不是真他喵的废物猫咪!
在黑哥身体紧绷,依然呈现特殊的攻击性,第七次又喵又呜地纠缠上来的时候,一忍再忍的白猫夹紧尾巴,湛蓝的猫眼中浮现凌厉,前任霸王重现江湖,猛地翻身而起把黑哥掀飞,一拳把它按到了地板上。
没收爪的猫猫拳当即雨点般地落在黑无常头上,嗓子里的气愤警告压得又低又幽深。
黑无常当场就耙了耳朵。
听喵音是在跪地求饶。
猫有实力,人没有。白无常能“反杀”,小废物李然不能。
他能做的就是挠迟蓦,把他挠出一道一道血印子。李然天性温和,以前是一块长相颇有特色的鹅卵石,人看了喜欢,忍不住捏在手里把玩,揉搓得多了,失去棱角,变得愈发圆润,待人发现他无趣且毫无价值的特性以后就会丢弃他,李然继续做他的石头,也许会被再次发现,也许永远都不会。
迟蓦与这些“凡夫俗子”不同,如果非要拟物的话,他将李然当做一块上好的璞玉琢磨,日日夜夜地教,令他褪掉外面那层令玉石黯淡的石皮,一点点地散发出温润可人的琢玉之芒,而非平凡的小石块。
就是这样一块能任意被迟蓦雕琢成任何形姿的美玉,突然害怕起迟蓦手中对他又凿又锉的工具,大哭大喊地不再“温”,怒而起义地“暴”。奈何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挥舞扑腾着两条又细又白还又软的胳膊做大摆锤动作,往迟蓦身上嘭嘭乱锤——力气太小,没迟蓦制造出来的嘭声响。最后李然五指成爪,把迟蓦当猫抓板抓。
天色熹微。
旭日东升。
光天化日。
夕阳衔山。
暮色四合。
夜色如墨。
午夜凶铃……
一天的时刻无非就是这些。
李然从窗帘缝隙的窗口窺探外界,呆愣的深色眼珠失神,总想伸手触及早不知道下班消失了多久的太阳。
他总是在可怜地低声呜咽。
“想什么呢?”迟蓦一把按住他手背,李然剧烈地哆嗦,泪水无悲自涌地哗哗流,侧脸埋进枕头里,不敢看迟蓦一眼,“是不是在想我?嗯?”
李然赶紧点了点头,幅度几不可察:“嗯……”
“起来喝点儿水,乖。”迟蓦揽住李然的腰,让他坐起来喝水,甫一直起身体李然就差点儿跌回去,趴进迟蓦怀里震惊,没搞明白原理是什么。他后背的整根脊梁骨都被抽走了似的,不知道力气该怎么使。
刚满月的婴儿骨头软,慢慢学着坐起来,几次三番地不成功后,重新“咣”地倒回床上,都比现在退化的李然强。
因为婴儿倒了在欢笑,这像个游戏,会逗他开心;李然可完全笑不出来,还想哭得更凶点。
一觉醒来,莫名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九级残废”,水都不会自己喝了。
需要服务生。
水杯递到嘴边,水温刚好可以入口,李然嗓子仿佛时刻处于撕裂冒烟的边缘,每小时都得喝两杯水。他手抖拿不住水杯,迟蓦小心温柔地喂给他喝。
水里加了能掺水稀释的葡萄糖,是甜的。李然如逢甘霖,双手托着迟蓦的手仰起头。
不知道是角度不对,还是迟蓦这个狗哔故意的,李然的嘴巴贴住玻璃杯壁,想让水往口腔里流,貪婪地渴望哼唧着。杯子却始终四平八稳,每当水快流到李然嘴里,迟蓦便仿佛也手抖,把杯子端得更稳了。
水停止向前流动。
这时李然就会伸出一小截舌头舔水,一下一下地去够。
“哥,给我呀……喝水。”
迟蓦隐晦地盯着他,颈侧青筋一根一根地浮现出来暴跳。
他手微一放松,水杯歪的角度多了点儿,水顺着李然的嘴角外溢,把他的脖颈弄湿了,也把下面的床单泼湿了。
“喝水都不会了是吗?你看看你,坏孩子,又把刚换好的床单弄湿了,”迟蓦慢条斯理地抽了几张纸巾按在上面吸水,丢进垃圾桶,又抽了几张新纸巾继续吸,嘴上是谴责的调调,动作却不慌不忙,“你不好好喝水泼湿床单,其中有两次……”随后低笑一声逼问道,“我已经帮你换了几次床单还记得吗?”
迟蓦曾在心里对敏感的李然有种猜测,今日看到成果,餍足到现在直接去死也心甘情愿了。
世界上没有任何奇珍异宝能比得上李然。李然是最宝贵最好玩儿的。
“没有,没有啊……”李然吓坏了,“会的,会喝的。哥我会喝水的啊……”
“换了几次床单?”
“不记得了……三次吧。”
“你像话吗?”
“不……不像话。”
“该不该教训?”
李然先点头,后摇头,然后哭:“哥……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是你……”
迟蓦掐着他的下巴,让他看他刚才不好好喝水,第四次弄湿的床单:“我该不该教训你?”
“……该。”
这时,迟蓦的手机铃声发出一连串的震动,来电备注“大傻哔”的大傻哔不知这边气氛有多么胶着窒息,慢悠悠地给迟蓦打了一通慰问电话。
姓迟的没接。
就那样晾着让它响。
李然对他哥的这位心理医生只闻其“名”,不闻其声不见其人,迟蓦也很少主动提起他,对此人实在知之甚少。
撞见过两次迟蓦去医院没来接自己放学的时候,李然问他哥干嘛去了,和心理医生都聊了些什么,迟蓦回答得言简意赅,没有想多说的意思。
几十秒后,铃声自动挂断。
人声颤腔高昂。
这两天他们两个人的手机都有人找,没一个人接。
刚高考完,张肆跟张友德约好先去网吧再去KTV,给小王子发了消息,地点时间皆有之。
班上同学都去。
他们要大疯一场,鬼哭狼嚎地唱歌,让已经彻底结束的高考再去见一次鬼!
没想到啊,还没踏入大学生活呢,还没真正地忙起来呢,小王子就不好约了。
他竟然说自己没时间。
李然有苦难说,消息根本不是他回的……他也想去网吧,去唱歌。去哪儿都行,就是别让他跟他哥在一起。
之后迟蓦就把李然的手机关机了,自己的却没关。
迟蓦当然不敢关手机。
手机一关,他要是控制不住把小孩儿锁起来怎么办?
不仅没关机,迟蓦还提前要求多方人士:“过两天给我打个电话,有事没事都行。不接的话就多打几个。”
别人问:“我现在打?”
迟蓦说:“滚。现在忙。”
别人又问:“过两天不忙了是吧?不忙了打什么电话?你闲得没事儿干?”
迟蓦又说:“过两天肯定还在忙,但得尽量做到不忙。就是因为太有事儿干了,才得强迫自己不能一直干。”
回答得九曲十八弯,盘山公路都没他能扭曲。
简直绕得人听不明白。
身为“蓦然科技”的迟蓦迟总的不贴身保镖,沈叔每天屁事儿不干,仗着自己说的曾经救过迟蓦的命白拿工资,每天踩点上班踩点下班,在办公室玩儿游戏玩得都不是平行世界。
吃里扒外。
前两天他收到迟蓦一条让他打电话的消息,沈叔盯着手机看了两秒,随后会心一笑,整间办公室里赫然响起“桀桀桀桀桀桀桀”的笑声,特别瘆人。
去顶楼送文件的华雪帆途径他办公室门口,听到这死动静还是没习惯,又骇得一个趔趄。
差点儿让她引以为傲的十厘米高跟鞋歪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