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蓦:“……”
小孩儿在床上的哭,和在床下的哭不一样。前者只会让迟蓦更禽獸,不管不顾地索取,李然哭得越大声越好;后者虽然也让姓迟的喉结微滚血脉偾张,非常想不做人,但心疼小孩儿的情丝尚能理智地占得一线生机,克制住野兽的原始本能。
他拍开床头灯,把李然从被子里挖出来,揽进怀里说:“不是故意吓唬你的,是哥错了好不好?乖宝乖,别哭了。别哭。”
“不做了……我累……我害怕……我都锁门了,我用沙发锁的门,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这个梦好真实啊,”李然趴在迟蓦怀里,把脸埋在他胸膛里哭,小小声地啜泣,两只手虚虚地捏住迟蓦的衣襟擦眼泪,“哥……我好困呀……你,让我睡觉吧。我会,会好好谢谢你的……”
然后他就又睡着了。嘴上还咬了一口迟蓦的胸。
这行为可不是害怕的意思。
迟蓦:“……”
李然竟真的以为这是一场梦而已,大概还是梦中梦。
梦里迟蓦不仅拿大巴掌抽了他,还拿大……抽了他。有的人做梦会哭会笑,还有感觉呢。迟蓦那巴掌把李然揍醒了,奈何梦中周公太强大,稍微一招手就又把李然给召唤回去了。
迟蓦被啃得胸口痒,被李然磨得没脾气:“操。”
“干脆把你关家里算了。”
以防李然第二天醒来发现迟蓦在他房间里待着又吓到——李然明显认为自己反锁加沙发堵门很安全——迟蓦往兩根手指上抹药,捺着火气扒了李然,仔细地给他上药消腫。他不知道李然迷迷糊糊醒来的那会儿,是如何把他想得高光伟正,全世界黑了他都不会黑。
就算知道迟蓦也只会像听笑话般嗤笑一声,全然不理,裡裡外外玩儿了好长時間,李然都蹭着枕头拧眉哼哼了他才大尾巴狼似的收手,洗干净手又盯着李然的睡颜直至天色熹微,这才翻窗离去——没破坏李然为了防他而费心制造的现场。
他联系了被自己晾了好多天的心理医生。昨天这人快把他手机打爆了迟蓦都没接。
中午见面。
睡觉期间时间过得飞快。
三天以来,李然吃了睡,睡了吃,白无常附体似的。等再次伸着懒腰睡醒后,终于把那些被迟蓦干掉的精气神儿补回来了。
神清气爽。
仅三天而已,他就又不反锁门了,沙发也挪开了。
果然只记着吃,不记着打。
旭日东升,李然蹬掉被子坐起来,扒拉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已经变鸡窝的小卷毛。
维系了高中三年的生物钟不是那么容易变的,偶尔早上很容易就会条件反射地醒一次。
刚开始的前两天,李然被弄得爬不起來,每到早上依旧会激灵一下,费力地睁开眼皮,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说道:“哥我要迟到了……我要去上学了……”
多亏了迟蓦,以强有力的身体素质帮助李然关闭了属于高中生的生物钟。短短十几天,他就从身体到精神彻底摆脱了高中生涯,迈向新生活。
李然不出意外地在床边看到他哥穿戴整齐,眼睛弯起来,说道:“哥,早上好呀。”
“嗯,早。”新的一天,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明媚,都会为之动容的,迟蓦眉目不自觉地柔和,把李然今天要穿的衣服拿过来递给他,“今天去公司?”
李然脱睡衣睡裤:“好。”
荒唐了七八天,沉睡了三四天,十几天时间一晃而过,李然不能再虚度光阴,要去公司打暑假工挣钱:“我现在成年了,不是未成年员工,一个月的工资你不能再给我1700了。”
当初去超市做收银员,月工资1600。
迟蓦仅用多给的一百块工资就把李然骗走了。后来听华雪帆说她从上班开始就没见过这么低的工资,李然悄悄握拳,在心里骂他哥把他当做廉价劳动力。
资本家果然可恶!
“哦?”小孩儿不单纯不好骗了,要捍卫自己的权利了,孺子可教也,迟蓦逗他,好笑地问道,“那你想要涨多少工资?”
“我要……”李然刚把裤子穿好,正在穿短袖T恤,闻言发愁地愣住了。
“蓦然科技”是主攻游戏的科技公司,李然对游戏一窍不通对科技狗屁不懂。每天的任务就是给老板端茶倒水送文件,只伺候他哥一个。就这样都有一千多工资拿,他竟然不满意?
李然莫名有一点心虚。
而后他又想到,刚去公司那会儿,他哥为了锻炼他的社交能力,拿钱“逼”着他去楼下送文件跟公司员工们说话,每成功和一个人交流,就有100块钱拿。
和两个人说话,200块。
上不封顶。
说是工资1700……
其实第一个月李然就得到了两万多的现金。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李然更心虚了,气焰矮了一大截。
迟蓦盯着他胸口和腰侧没消褪干净的痕迹,没有催促,只好整以暇:“要涨多少?”
“我要……1800。”
没底气地说完,李然怕自己太过分,又连忙小声说道:“不涨也行的呀。”
迟蓦:“……”
他哭笑不得地揉了一把李然的脑袋,说道:“出息呢。”
而后想也不想,道:“给你开5200,行吧。”
李然赶紧点头说:“行的行的!谢谢哥!”
上班前夕,迟蓦先给李然报考了一个离家不远的驾校:“暑假把驾驶证考了吧。”
没想到逃离了高三,还要考试,李然沮丧道:“……噢。”
以前去公司都带着书包,里面装着要写的作业,现在去公司暂时没有学业造成的压力,李然不慌不忙不焦虑,看着窗外的沿路风景。人啊车啊街道啊,甚至连九十九秒的红灯,都让他有不一样的感受。
“哥。”李然说道,“你可以先教我开车啊。这样我练车的时候是不是能更顺利?因为有经验了嘛。”
“当然不是。”迟蓦看红灯倒数,闻言侧转过头来说,“开车多年的人,已经有自己的开车习惯,每个人都不完全一样。驾驶规则是全国统一没错,但每个人的习惯并不相同。”
“如果我按照我的开车习惯教你,你首先会被我影响。这样你在练车的时候,会先随着我的习惯来,不会按照教练的来。”
说到这儿他笑了下:“完全没有开过车、不懂开车的人,考驾照的时候会更好考。”
“还能这样……”李然脑筋转得慢,一时间竟能没理清,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懂。
在他的认知里,任何东西都是先学,比别人学得早,才能懂得更多上手更快。
他小时候没上学的时候,白清清就开始教他认拼音和简单的字了……虽然李然太笨,什么都没学会就是了。
但其他孩子肯定能学会。他见过进学校第一天,就已经将课程学完的人。这叫提前预习。
迟蓦看他傻傻的样子,打了个简单易懂的比方:“小孩儿上学时,学完拼音会学认字。大这个字我们都认识,它的笔画是先横后撇再捺,全国有教师资格证的老师都会这么教。完全不认识这个字的小孩子通过慢慢学,上手会比较快。”
“如果这个字有的小孩儿在家长指引下认识了,但他们学的笔画顺序是先撇后捺或者先捺后撇,总之第一笔不是横,不影响这个字形成的结果——这是小孩儿父母写字时独有的习惯。有错吗?有错。有用吗?也有用,别人认这个字吗?当然认——可在开蒙的学校里这样的习惯是错误的。这时老师首先要做的就是矫正这个小孩儿的错误笔画,再让他练习正确笔画。”
“习惯一旦形成很难改。这个孩子看似比别的小朋友更早认识了‘大’字,实则要耗费更多时间精力去纠错改正它,反而比别人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