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看你最近都堆积多少文件了,不要懈怠工作。老板就要好好上班啊,这样才能以身作则嘛。”李然把门打开半扇,尽管顶楼就他们两个,现在敞着门也让他有种难得的安全感,“这还是你教我的呢。”
他回到办公桌旁,做了那么久的助理秘书现在上手很快,三两下便把需要迟蓦加急处理的文件和可以晚点儿再签的文件整理出来,摞成两摞:“我去给你沏黑咖啡呀,不给你加糖。”
迟蓦静静地看着他。
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当然也没说他可以走。
手依然拨弄着抽屉拉环,一下又一下的。
“哥……”李然一步一挪地蹭过去,比迟蓦小了太多的手握住他几根手指,不让他碰那道令他头皮发麻后脊发凉的抽屉,踮脚亲他嘴巴,“工作吧。”
迟蓦垂眸看他,眼神幽深。
李然缩了缩脖子,又大胆地踮脚亲他,讨好:“哥好好工作吧……哥你最好最棒了。”
迟蓦:“……”
最后两个人终于选择“和平相处”模式。
迟蓦办公,李然刷题。
曾经白花花的各科试卷换成平板,上面依旧是各种考题。以前是关乎高三的,现在是关乎驾驶证的。
刚毕业的脑子还没被“灯红酒绿”“放浪不羁”的大学生活无孔不入地毒害,聪明着呢,李然早不是看见题就头疼走神的问题少年了,做题认真,几乎能做一题记住一题,效率高昂。
接下来的几天,很多题刷第二次,哪怕离上次做到它已经过去了许久,李然也能立马从“对它有印象我绝对见过它”的熟悉感里,拽出那条能令他百战百胜的蛛丝马迹,次次做100分。
光辉的战绩可查。
像以前把不会的数学难题登到错题本上,记不住的单词默写十遍,等再见到李然还是有一定概率跟它们大眼瞪小眼儿,死活想不起来,就知道自己见过它。
具体在哪儿见过……得容他再仔细想想。
这种情况在应对科一考试前不复存在,李然见识到了自己的聪明,天天跟他哥嘚瑟:“哥我真厉害啊,嘿嘿。”
小孩儿在忙正事,迟蓦不可能不让他忙跟自己搞些疯狂的双人运动。让他好好刷题。
尽管他快把自己憋死了。
尝过食髓知味的滋味儿再想过回清心寡欲的生活,属实太难捱。幸好迟蓦在床上有變态般的体力与花样,在床下也有非人般的意志,忍得甚是銷魂。
听着李然自己夸自己,以前觉得可爱,现在只觉得是引诱。
他咬牙拍拍李然的头,把现在仿佛连头发丝儿都能引起他發情的小卷毛拍扁,说道:“真棒啊崽崽。祝你科一考试顺利。”
李然就冲他甜甜地笑起来。
家里老头儿老太太没定好下一个要攻略的旅游目标,只要冷脸狗王跟小然一从公司回家,两双眼睛就探照灯似的在迟蓦身上来回审视。
姓迟的憋了那么多天,本来就心浮气躁肝火旺盛,还要被当做专门玩弄小孩儿的變态嫌疑人似的观察盯梢,恨不得当场化身火龙,把二老喷个外焦里嫩。
“哈哈哈哈哈,看到某人看得见吃不着,我真高兴啊。”程艾美当然看出来了迟蓦的满脸不爽,嗑着瓜子笑得幸灾乐祸。
叶泽完美复刻程艾美的笑声说道:“哈哈哈哈哈,就是。我真高兴啊。”
李然也想跟着一起笑,看见他哥沉沉的脸色,又赶忙把涌上来的笑意咕嘟咽了回去,没敢。
怕他哥半夜翻他窗户。别以为他不知道!半夜还用手指玩儿他!幸好李然睡觉沉,否则真被弄醒了就不只是被手玩儿了。
“说的人是谁好难猜呢,老叶你知道是谁吗?”程艾美跟叶泽一唱一和,特别开心。
身为长辈,一直被晚辈管吃管睡管玩,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最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怎么都得好好挖苦嘲讽。
迟蓦但笑不语。
当晚,几人还没温馨地围着餐桌共享晚餐呢,迟蓦已然决定先发制人地把两个老东西打包送走,慢悠悠地给迟危打了一个友好的电话:“小叔,你老丈人和老丈母娘昨天半夜偷吃蛋糕,血糖大概是高了。前天去我书房偷平板,大概两点才睡吧。我家小孩儿最近考驾照,我监督他,没时间管你家老人作妖,你和晚叔看看怎么办吧。”
在程艾美跟叶泽震撼谴责的眼神里,他们听到迟危冷漠的声音从免提的听筒里传出来:“明天我跟阿晚去接他们,来这边儿住几个月。”
电话没挂呢,程艾美诶呦一声,唰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拎起一个抱枕就要去对面闷死迟蓦这个狗东西,啐骂道:“小畜生奶奶我给你脸了!”
“爷爷我弄死你!”叶泽一边骂,一边托住程艾美不让她真去闷死迟蓦,“冷静冷静,老伴儿你冷静一点啊!不要跟小畜生一般计较,咱们是体面人啊。”
因为一通电话,家里登时鸡飞狗跳。二老常年旅游,去的地方虽然比较近,用不着跋山涉水上天入地,但也能强身健体,退休后又总被管着健康饮食健康作息,比一般老头儿老太太身体素质好得多,抡圆了胳膊将抱枕砸出去,能飞出去好远。
要是不幸被砸到的话,绝对得把发型拍扁。
全程没有参与的李然坐在沙发的小角落,看爷爷奶奶去追他哥,又看他哥面不改色,长腿随便一跨就能将他们甩在后面,在电话里继续跟小叔告状,哪有一点成熟稳重的样子。这时他旁观者清地意识到,跟他哥转过好几次游击战,迟蓦都追不上他,原来是在让着他啊……
他哥真好。
两只猫不知道老的和年轻的两脚兽之间发生了什么丑事,就知道很吵闹。白无常烦得捂住耳朵,继续窝在猫爬架里睡觉,两耳不闻窗外事。黑无常“人”来疯,早不知不觉地喵着呜着加入了混战,趁乱公报私仇,灵活地闪身给这个人一拳,再灵活地给那个人一咬,玩儿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平常它到底受了多少委屈,要这样报仇。
连李然都挨了它一记喵拳。
现场依然混乱,李然揉着被猫揍的地方,看得直乐,一手搂着一个抱枕笑倒在沙发里面。
他盯着天花板上漂亮精致的吊灯,微微眯起眼睛,什么事都不想考虑,什么消息也不想回。
——包括爸爸妈妈的。
他只想留在当下,现在。
两天后是李然的科一考试。
得分100。
非常顺利。
从考完的地方出来,李然没让迟蓦来接,自己坐地铁“乐颠颠”地打道回府——回公司。他见到一个员工就和一个员工挥手打招呼:“哥哥好,姐姐好。”
他们也回以招呼道:“弟弟好,弟弟好啊。”
记性不好的人以为李然一直都这么乐观呢,小太阳似的,看到就让人心里暖烘烘的,心不由得化作一团。
记性好的人却始终记得,这小孩儿第一次被沈叔领进公司的那天,畏畏缩缩地走进来,背着黑色书包,手指紧紧地扣着书包带,这也不敢看那也不敢瞧。他把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全都拉成一张紧绷绷的弓,分毫不敢放松。
跟着迟蓦从顶楼下来,更是往他身后一躲,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恨不得诅咒自己原地消失,再不济变成影子也可以,和今天的他判若两人。
他们只消稍微一回忆,就觉得要不认识李然了。
一年多过去,黯淡沉默的蚌凝练出一颗人见人爱的珍珠,有了现在明媚的李然。
“哥!哥!我考过啦!”李然炮仗般闯进办公室,“我科一过了!满分!——沈叔你好。”
在迟蓦的办公室见到沈叔是件很平常的事情,李然高兴,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笑脸。
跟沈叔打完招呼,李然去找他哥,又小喇叭一样播报:“我科一过啦,考了满分。”
“乖宝好棒。”迟蓦夸道。
李然“嘿嘿”地笑起来。
他们这么旁若无人,沈叔自认为是个人,却没有得到人的待遇,听得一阵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