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管管黑哥啊。”
迟蓦点头,终于舍得从沙发上起身,将身上的“稳重”端庄散了个干净,没素质地夺步过去一把薅住黑哥的尾巴根:“马上带去宠物医院绝育。”
人猫语言不通,黑无常到底听不听得懂两脚兽在说什么,有待商榷,反正只要有两条腿的狗东西像研究宝贝似的瞅它的两颗黑蛋,护蛋心切地它就知道是怎么个事儿,更别说被姓迟的拽住了尾巴根提溜起下半身了,黑哥嗷地一嗓子嗥出来,扭曲地夹紧尾巴誓死反抗,把后腿蹬出了火星子,看着很想把迟蓦踹飞。
等它成功逃离的时候,迟蓦手心也留下了一把毛。
看见毛,李然想起……莫名神伤,叹了口气。感觉裤子都穿得不大舒服,太光了,磨得慌。
然后他恶狠狠地剜了他哥一眼,并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令迟蓦疯狂地着迷,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只想把他锁在没有人看得见也没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
只有他们两个……
……只有他们两个。
野兽总会护食,畜生总会独享。
“哥,你电话。”李然说。
迟蓦眨了一下眼睛,某种假象分崩离析,露出不那么美妙的现实,从幻想的“美好生活”中回过神来,接过李然拿来递给他的、不知响了多久,他却没听见的手机。
“大傻哔”三个字截断了迟蓦的疯癫,拯救了天真的李然。
理智和深爱会让野兽分享口粮,会让畜生收起獠牙,低下头颅卑微小心地舔舐爱人的全身。
迟蓦不愿意看到李然难过。
他只能接受李然在床上、在他身下哭。
床下的眼泪,他不愿看见。
所以第二天到了小叔家,迟危说:“最近市中心医院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挺热闹的。你身边那个当初跟你从国外一块儿回来的保镖,叫沈叔是吧,不知道在外面惹了什么债,被仇家追上门了吧,腿都被打骨折了。”
“我昨天去看迟瑾轩,看见他还以为认错了,又是石膏又是拐杖的,跑都跑不快,后面还跟着一个脑袋被开了瓢额头贴着纱布的外国佬——是他养父吧。”
“沈叔没跑两步呢,就被逮住了,叽哇乱叫地说要报警。两个人而已,在医院楼道里上演了一场好像有几十个人在打架的世纪大战,不要脸地大打出手。你那保镖不是顶尖杀……怎么打他养父的时候,还用回首掏跟抓头发这种烂招儿呢?多丢人。”
“呵,要不是看在他算是你朋友的面子上,他又受着伤,这种不顾场合干扰医生救死扶伤的喧闹,我早把人轰出去了。”
人人都道迟危不近人情,谁见谁惧,说他没有心,惜字如金到能听他一次性讲几十个字都是奇迹,家里人却知道迟危就是个普通的中年小叔。
会发脾气,会讲八卦,还会幼稚地跟小辈较真儿,较真过程中还必须得赢,赢不了就骂人。
经常长篇大论地说教。
迟危:“哦,除了他们,竟然还有你这小童养媳的……”
“小叔。”迟蓦突兀地打断他,捏了捏李然的耳垂,神色淡淡地说,“等去医院再说吧。”
迟危看了眼正襟危坐,一声不吭,但明显正在竖起耳朵听沈淑和他养父之间的爱恨情仇的李然,别提多聚精会神了,又看了一眼对沈淑那点屁事儿丝毫不感兴趣的迟蓦,心里知道这狗东西的小童养媳还不知道他妈癌症手术后在住院呢。
迟蓦截住他的话头,是为了让李然晚知道片刻,也让他眼泪来得更晚一些。
尽管白清清恢复状况一切良好,她目前的样子也实在和“健康茁壮”没什么联系,李然心思细,是白清清选择隐瞒他,跟他没关系,但李然绝对仍会责怪自己对妈妈关心不够,免不了要难受地哭一场。
迟蓦不想让他现在着急。
从迟危一说起沈淑,李然心里那点被勾起的“隐秘背德”感就升起来了,想听八卦,完全不敢出声打断小叔谈笑间的阔论。
没想到被他哥打断了,李然颇有点可惜,又不好表现出一副追问的“變态”模样,悄悄耸肩表示自己才没有在意别人的艷史逸闻呢,压根儿没听出来迟蓦和迟危之间点到即止的缄默氛围。
迟危想到李然给他发自己高考635的喜讯的语气,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不是笨蛋。
再看眼下的李然,心道迟蓦要是笨成这样,不被他把头打进肚子里,也早就被迟家扒皮抽筋了,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实在没聪明到哪儿去。”
过了好半天,李然才扭头问他哥:“小叔是不是在说我?”
迟危:“……”
翌日下午去医院,人多,李然先下车了,迟蓦去附近找停车位。今天太阳不大,天空似乎被罩了层毛玻璃,光线射下来,温暖人身,却并不觉得晒,连吹过来的风都是温凉的。
在夏天里是少有的好天气。
李然在医院门口等他哥,一个戴酒瓶底眼镜的帅哥本来径自往医院里走,经过他身边时突兀地停下,身体顿在原地。
片刻后,他往前超出一步的脚又灵活地退了回来,扶了扶眼镜,眯起眼细细地打量他。
眼睛探照灯似的,将李然这个人从头发丝儿到脸上的每个五官细节、都不礼貌地扫描起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陌生的娃娃脸,李然确定自己没见过,身体下意识往后仰了几寸。
他现在倒不怕和陌生人产生必要的交流,就是这人的眼神介于认识他与确认他是谁之间,令李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想说他认错人了吧。
就听戴厚眼镜的娃娃脸帅哥开口道:“李然?”
李然:“……”
医院人满为患,找停车位不容易,好像全中国的穷人病人老人与死人都在这儿了,把所有能过车的通道挤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犄角旮旯把车塞进去的迟蓦杀出重围,姗姗来迟。刚过马路,离医院大门还有两步远,一抬眸就看见李然正点着头掏出手机,和一个非常碍眼的男人交换联系方式。
他眼眸微眯,将李然的行为尽收眼底,气得想笑。
第75章 乱啊
在学习上,李然是个记性差的人,每天一百个单词,得来来回回复习好多天,才能记劳。
现在高考结束快一个月,要不是他哥经常“不见外”地用鸟语跟他下流两三句,李然说不定连那些“生僻”单词都要忘了。
但李然对人的记忆还行。
坐地铁的时候他不喜欢玩儿手机,爱观察各种各样的人,这种观察不是瞥一眼,也不是仓促地擦肩而过,而是会包含这个人在当下几十秒里、乃至几分钟里的一段过程,是持续活动的。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个人的这张脸,便会在李然的大脑之中形成“活着”的记忆。
如果有缘下次再见,他绝对有印象。
因此在“记忆的海洋”里细致地搜寻娃娃脸帅哥的相关记忆时,李然一无所获,更加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不认识他是谁。
……但他脱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还说:“哦你好,我叫吴愧。吴是姓吴的吴,愧是无愧于心的愧——迟蓦的心理医生。”
当时李然已经酝酿到嗓子里的一句“我不认识你,不要看我老实就诈骗我”的惶惑言论咕嘟咽回去。“大傻哔”的备注不合时宜地晃上心头,致使他眼神一下子清明,学着吴愧的样子将眼睛凝聚成两盏探照灯,“咻”地锁定住他的脸,心里较为公正地想着,这也不像大傻哔啊……
“既然有缘见到了,择日不如撞日,趁今天天气好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手机拿出来,我扫你啊。”吴愧并没有给李然反应和拒绝的机会,每个字都笃定的语气又令人想要相信他,真是奇怪,李然哦了一声,便毫无戒备地打开添加联系人的二维码,将其递了过去。
吴愧说:“迟蓦说你特别老实,你这长得也不老实啊。看照片的时候看不出来,觉得你呆呆板板,现实里一见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