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了两年,那个不知道逃到哪儿去的李昂终于联系了李然。这个男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路程,竟然真的出家了,当年不是在跟李然玩笑,法号释怀。
他简直性情大变,皮肤晒黑了,人也开怀了。用褒义词来说是乐观开朗,用贬义词来讲大概就是“油嘴滑舌”——到了第三年,释怀师父还俗了,可见出家的心并不诚。
俗世名字依然姓李,但不再叫昂了,正式更名为李释怀。他开始天南海北地游历,一年半载的见不到人。一回来就只有牙是白的,笑容有种另类的感染力。
因一句玩笑,给自己认了个干爸干妈的白清清不知道哪天把那个“干”字去掉了,叫爸妈。
无痛生育就多了一个大好闺女的程艾美高兴得合不拢嘴,当然并没有高兴太久。人熟了有一点不好,没脫裤子就知道对方打算放什么屁。
大概是人性本贱吧,和白清清互相友好了一年,程艾美便忍不住在家里当大号的老鼠,乱吃东西乱玩手机,熬夜,没主见的叶泽当然跟她一起当大老鼠,特烦人。自从离婚后就坚持修身养性练瑜伽,还为了自我监督而直播的白清清,莫名其妙成了中年博主,已经能带货赚钱了。一见到程艾美叶泽,修身养性的女博主就在无波无澜的好脾气里阴阳怪气、哦哦呵呵,偶尔会小发雷霆地没收老两口的平板手机。
更偶尔的时候,白清清还会给李然打电话,说自己管不了爷爷奶奶,威胁让迟蓦来接他们。
每天过得鸡飞狗跳。
送走迟危和迟蓦,又来了一个管事儿的,程艾美扼腕,当面叫她:“女魔头!”
白清清反唇相讥:“呸!”
李然刚出国一年的时候,迟蓦和他不能经常见面,每天都内分泌失调,暴躁得看什么都不顺眼。家里的黑猫不懂看眼色,精力该死的旺盛,没完没了地抱着它老婆美滋滋地进进出出。
冷脸狗王嫉妒心强,自虐似的看着黑无常干事,愈看愈憋得眼红,最后终于得出结论——他对小孩儿看得见摸不着的时候看不得别人有老婆。这不公平。
为了维护公平,迟蓦一语不发地把黑无常逮到航空箱里,带去宠物医院,噶了它无比宝贵的黑蛋。黑无常躺在手术台上,舌头从嘴角耷拉出来,眼睛里流下了悲愤的泪水。
宠物医生说:“它快六岁了是吧,经常發情对身体不好,早点儿绝育更健康。”
猫是种记仇的生物,特别是迟蓦亲手将它送上了手术台,黑无常全记在心里。从此以后就恨上了他,见到这个欠揍的两脚兽就用猫猫拳狂打——如今它无欲无求,已经不怕被绝育威胁了。
早就只剩一个蛋、跟被绝育差不多的白无常一个月没遭到黑哥的亲热,觉得不对劲,后来意识到老公变太监了,矜持地上蹿下跳,跑了好长时间的酷。原来咸鱼也能这么活泼,虽然活泼完又咸鱼了。
两只猫比着无欲无求,开始发腮长胖。更可爱了。
李然在国外做了将近两年的交换生,“蓦然科技”也顺利打通了国外市场,迈向国际。迟蓦从总公司转移阵地,去新公司坐镇了。没怎么和李然分开过。
大学快毕业时,李然上一秒被论文折磨得抱着他哥假哭,说以后再也不要上学了,傻瓜才喜欢学习呢,下一秒选择了继续深造,又读了三年研究生。
研究生论文更难,这次李然是真哭了。
迟蓦觉得好玩,逗他:“再读个博士。”
“啊哥你好烦——真的好难啊,你还拿我寻开心。”李然又哭又笑地给了他两个拳头,把他胸膛捶得邦邦响,还一脚把他蹬下了床。
研究生顺利毕业后,发了好几篇有真才实学的论文和取得了一些卓著成就后,李然回国了。
和吴愧成为了同事。
到医院入职的第一天,李然先敲响了吴愧的门,等人看过来后,他双手抱臂站没站相,倚着门框笑道:“吴医生,要不要做我回国后的第一个病人啊?保证对你尽心尽力。”
吴愧:“……”
吴愧怒道:“老子没病!”
李然摇了摇头,啧道:“病得不轻。”
吴愧更怒了:“你出国几年就学会了怎么气人是不是?!”
“哪儿有,我可是有真材实料的。”李然挺欠儿地笑起来。
做了心理医生后的李然,觉得生活没有变得更快,也没有变得更慢,跟他的高中时代、大学时代,以及研究生时代没有太过显著的区别。上班他哥送,下班他哥接。
他心满意足地想,最大的幸运,莫过于身边一直有这个人陪着罢了。
风雪无阻,白头偕老。
从十七岁开始,在时光的见证下——
李然长成了一棵树,盛开了一树花。此生不枯败、不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