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他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从不爱哭,曾经以为刮坏迟蓦的车要负债十万,李然也只是红了红眼眶,转头便坚强地面对现实。
可现在只因为迟蓦的一句柔声询问,妈妈好像生气不来送自己,赵泽洋暗示他怎么样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只能是外人的满腔委屈一下子倾泻而出。
把库里南引以为豪的大空间都装满了,全是李然的难过哽咽。
迟蓦眉心锁得特别死。
小孩儿那么乖,怎么敢让他委屈成这样?
眼泪流到迟蓦手上,李然双手抓住迟蓦手腕,这幅姿态仿佛迟蓦把他下巴捏疼了,李然受不住要抵抗似的。
他不愿在亲妈妈面前流露的情绪却愿意让迟蓦看见,全部。
“告诉我。”迟蓦擦去他的眼泪,声音敛得更低,“嗯?”
李然便流着眼泪,哽咽地小声告状说:“……我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以前受委屈,然宝:忍着,没事呀,强颜欢笑。
现在,然宝:告状,哭鼻子,要哥哄哄。
第38章 舔他(加更)
听完“我不高兴”的李然告完状,迟蓦抿唇静默片刻,温柔地拭去他的眼泪,没有对白清清的翻脸比翻书快与赵泽洋露出的狐狸尾巴作任何评价。
他知道,李然只是需要安慰陪伴,并不是真想听他对这些不负责的大人们口出恶言,他也嫌脏自己的嘴。
对别人的家事,迟蓦一向不感兴趣。他宠着惯着的小孩子出去几个小时受了委屈,回来后和他哭泣,这是唯一的重中之重。
李然的情绪鲜少外露,每次都需要勇气。迟蓦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的,用行动告诉他,哭不丢人,告状不丢人,下回还可以。
迟蓦笑了:“花猫脸。”
他两只大手伸过中控台,不管李然同不同意,卡住他腋下向上一提溜,臂力惊人地把一个快18岁的少年抱到自己腿上,近距离地擦眼泪,柔声道:“回家跟黑白无常比一比,是不是你的脸更花。你比它们更像小猫。”
长这么大,李然哪儿坐过别人大腿啊,还是一个硬邦邦的大男人。当时就惊得收回眼泪,弱小地缩在迟蓦怀里,脊背挺得笔直,除了垂着眼睛绞弄手指,一动也不敢动。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和齐值去清吧那次,倒霉催地被迟蓦逮个正着,回家后双手被领带捆缚住,整个人又被压迟蓦腿上,挨揍挨得好不凄惨。
两瓣屁股在挨打,没感受到坐迟蓦腿上是什么样的感觉,但肚子感受到了。迟蓦当时在气头上,制服李然时需要用力,手臂与腿的肌肉全部绷紧,李然趴在上面觉得很硬,硌得小肚子疼。
小时候被妈妈揍屁股,李然就觉得特别丢人,好多年没敢再犯错,长大后再被揍屁股,羞耻肯定是翻倍的,李然记得挨完揍后他两天都低头躲着迟蓦走。可如今再想来,时间竟然把那时看着像天大一样的事稀释了,流淌在脑海与心间的,变成一件可供回忆的甘愿。
不就是被揍一下吗?犯错当然要教训。
一个人一生中要经历这么多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
明明应该继续哭的李然不易察觉地调整坐姿,想让自己更舒服一些。迟蓦眼下没有生气,肌肉是放松状态吧,但李然还是觉得硬邦邦的,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自己软乎乎的臀腿,当然能明显感觉到硌。
他哪儿知道迟蓦对自己的体格身材有严格要求,健身只是其中之一,格斗打拳才是重点,浑身充满爆发性的力量感。
“我都哭了,你还笑。”李然不敢正脸面对迟蓦,余光瞥见他唇角的弧度,撇了撇嘴巴。
“嗯,”迟蓦说道,又笑了一下,“孩子知道回家跟家长告状,而不是忍着,我高兴。”
李然:“……这也能夸?”
迟蓦:“嗯。做得很棒,乖孩子。”
他捏捏李然的耳垂,用温暖干燥的手掌细细擦干那些眼泪。
“别哭了乖宝。”迟蓦半真半假道,“再哭,我就舔你眼泪了。反正我挺禽兽的,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思——说到做到。”
回去的路上,李然乖巧地缩在副驾驶里一声不吭,眼睛红红的,耳朵也红。
他想,幸好中午去妈妈家里吃饭的时候没有真的把迟蓦邀请上去,要是他突然发癫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怎么办?他妈肯定会拿着通马桶的“拔粪宝”怼他和他哥脸上,把他们扫地出门。
他和他哥又不是狗男男……
除此之外,李然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对迟蓦的“爱”毫无被冒犯的危机感。
仿佛他哥只是开玩笑地说一说,那他也就不当真地听一听。
只要迟蓦不步步紧逼,不需要李然马上做抉择,他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儿。
是一把自欺欺人的好手。
李然没有被追求过,他老实木讷,对感情伦理知之甚少,初中从桌兜翻出粉色信封,他以为是学校搞活动,需要每个同学参加,所以发了一份书面要求需要同学们注意,也没拆开看看,反正老师班长会再次通知。
等过几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种颜色的信封是情书,心脏一阵乱跳,不敢相信自己这样的人也能被喜欢,回头再找信,却找不到了。
想必是这位曾对他芳心暗许的“瞎眼”人士滴了眼药水,清理掉对老实人的滤镜,气愤地把情书没收回去,判了李然死刑。
自那以后,李然本人倒没听见过,但私底下许多人都知道这个笨蛋没长爱情脑,智商情商全换了美貌,欣赏欣赏就行了,别上赶着送情书自取其辱。
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跟随李然上了高中,喝饱了墨水逐渐壮大,是一条高学历的规矩,导致李然高三上了一半,一封情书都没收到过。
可李然也在喝墨水成长,眼睛看到的多了。通过情史丰富的同桌,他看出被男女老少都喜欢的齐值对谁有好感就追谁,虽说只要他出马,几乎没有女孩子不同意的,但没确定关系的这个过程,齐值从不怠慢,表白鲜花电影和约饭,每道流程一个不落。
而这些迟蓦一个没有。
李然也就毫无压力。
乘飞机去迟危那里只需要半小时,方便。不过考虑到家里没人,得带着黑白无常,人坐飞机猫猫就得托运,李然不放心,迟蓦就说:“开车去。”
“车程三四个小时,正好看看沿路的风景。”迟蓦打消李然想问时间会不会很长的顾虑,哄着他说,“收拾东西吧。给它们俩多带点儿吃的。”
“我们过两天再回来。”
李然开开心心地扒拉出落灰的航空箱,还是二位猫哥刚来时带它们去宠物店买的,用湿巾擦去表面灰尘,往里面放了开罐的罐头。简易的陷阱就成型了。
白猫没动,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人类,思考他在干什么。
黑哥脑子不多,向来记吃不记打,闻到味儿就冲进去,埋头吭哧吭哧干饭。等罐头还剩一多半,黑哥惦记着老婆,拿爪子勾弄罐头,想把它扒拉出去。
李然当然不想让它出来,堵在门口做门神。
“小白,你进去呀。”他几次三番地邀请白猫,脸上都快有谄媚的表情了。
白猫保持斜躺在猫窝里的姿势,尾巴摆啊摆的,黑哥已经抵达航空箱门口,李然单腿跪地上推它屁股,黑哥意识到陷阱,扭过头来冲他哈气,一人一猫战况胶着起来。
白猫喵呜一声,仿佛悠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在宠溺谁。它站起来走向航空箱,毛绒绒的爪子拍拍李然手背让他别挡门,优雅地走进去,低头慢慢地品尝黑哥想带给它的罐头。
黑猫顿时老实了,不再想着越狱,在旁边舔它男老婆的毛。
除两身换洗衣服外,两人几乎什么也没带,后备箱里全是猫的东西。
吃的玩的睡的,应有尽有。
大概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抵达隔壁市的市中心。新年到来的最后一天,晚上十点的车竟川流不息,到处辉煌璀璨。李然和自己家处于边郊的地方相比,完全是乡巴佬进城,看得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