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凯勒也说过,如果听得见和看得见只能选一个,她会选择听力。*听不到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和感情,都隔了一层,像一道迈不过去的天堑。”纪河说,“你觉得他应该接受现实,反正已经这样了,起码他家还那么有钱,躺着不动都可以有佣人喂饭。”
“说好的道歉呢,怎么又这么刻薄了。”徐鸣岐长叹一口气,但居然无奈地笑了,“纪河,你真是……”
简直让徐鸣岐怀疑纪河谎报了年龄,即使是学这个的,也不该有这样看穿人心的能力。甚至可以说,把徐鸣岐自己都没有想过的某些东西,就这样摆了上来。
但正如纪河所说,人的声音,能传达的内容信息,远远比简单的文字要多。听着纪河说话时,他的的确确能够感受到,纪河是有歉疚的,虽然并不太确定这分歉疚来自何处。
“我原谅你了。”他自顾自宣布。
小马的车也已经开到了。
徐鸣岐拿起手机,才发现昨晚喝酒之后,连手机都忘了充电,早就已经黑了屏。
“算了,我放车里充电吧。”徐鸣岐果断决定,对小马说,“等会儿用你的相机给我拍照,多拍点,最好变成我的形象宣传照,我要拿出去社交的。”
小马说:“好,我给你们三个都多拍。今天这个蓝冰特别透,一定很出片。”
“给我拍。”徐鸣岐说,“到底谁是你亲戚?别对他们俩太好了。”
祝垣此时已经将助听器戴上,听得有些想笑:“行了你拍,回去当宣传照放在blued上,还切合他们英文名,最好当形象大使。”
“我从来不用那种随便的软件,”徐鸣岐说,“好歹我也是很有身份地位的人。你等着吧,等我单身了,不知道多少上赶着来找我的帅哥。”
祝垣看了一眼纪河,低声问:“你到底跟他谈什么了,他转变得这么爽快?”
“叫他赶紧让位,不然让他破产净身出户。”纪河说,“他就怕了。”
一听就是胡说八道,但祝垣既然当时都摘下了助听器,现在也不想再追究。
正如小马告诉过他们的一样,去冰川的路,普通车开不进去,也不能开进去,停在了村子里,要进冰川,需要坐村民的马进去,每人一匹马,几百块钱的往返费用。
钱倒是没什么,但坏消息是,他们还要在村口再等一会儿。
“我们钱不是白收的,”马队的负责人解释了起来,“这些马都是有人在前面牵着的,带着你们走进去。你们刚好来晚了几分钟,今天来看冰川的人太多了,我把向导都派出去了,现在就我一个向导在,牵不了你们三个人的马。”
“那要等多久?”小马问。
“不确定。”负责人有些为难,“因为他们也是买的往返,要等在那里把他们接回来。如果他们玩得太久,那两三个小时也是有可能的。”
“那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等着吧,你就不能一个人多牵几匹马吗?”徐鸣岐问。
“我一个人最多牵两匹。”对方说,“再多就控制不住了。”
“我会骑马。”小马果然是长期在藏区游走的人,“而且我也不是一定要去,你只带他们就行。”
“那三匹马也不行啊,”负责人还是为难,“你们还是在等等吧。”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有大一点的马没有?”纪河又想到一个办法,“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也有一匹马上骑着两个人的。”
“哦,那是有些游客,不敢一个人骑在马上,说是怕摔,向导就在后面护着。”对方犹豫了一下,“如果你们保证不乱动的话,这也不是不行。我找两匹大马,每匹马上两个人,这样能带。”
徐鸣岐其实不太情愿,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得选。甚至两匹马上的人员分配都已经自动组合好,祝垣跟纪河,小马和徐鸣岐,各自安排到了两匹温顺的马背上,一黑一棕。
“我刚刚还觉得我释怀了,”徐鸣岐在小马的耳边说,“现在看着发现还是不舒服。怎么就变这样了呢?来给他们促进感情了是吧。”
“但是你已经原谅他了。”小马提醒。
“说了让你别偷听!”徐鸣岐大怒,“怎么对客人的私事这么感兴趣呢你!”
脚下骑着的马打了个响鼻,向导提醒:“客人不要大声说话哦,会惊着马的。”
前往冰川的路,泥泞不说,还实在有些无聊。因为隔得近了,反而看不到雪山的巍峨壮阔,只有越来越冷的寒风。
“你们这样一天赚多少钱啊?”“会有危险吗?平时出过事吗?”
“有过,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向导回答,“之前有客人骑在马背上不老实,非要夹着马肚子喊什么驾驾驾,结果马把他摔下去了,都没到里面,就摔了个骨裂。”
“那冰川里呢?”老实安静了一会儿,徐鸣岐又问,“冰川里面出过事没有?”
“这个您放心,我做这行以来没有过事故,”向导回答,“我们这里还是很安全的,不是那种特别危险的冰川,都是进去打个卡拍完照就出来了。”
“那就行,我隔壁那匹马上的朋友可担心了,老说担心会出事,我被他都搞得疑神疑鬼了。”徐鸣岐说道,还把锅甩到了纪河头上。
“啊?您担心什么?”向导也问纪河,“我这也有一些设备,不放心可以卖您。”
“……你刚说你做这行以来没出事,”纪河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行的。”
“前年。”向导说,“之前没游客来这儿,村里都是在养牦牛。”
纪河看向徐鸣岐:“所以你说我在担心什么。”
向导颇有些尴尬,还想挽回一下:“但这里的冰川可不是前年才出现的,都已经几千年了!很稳定的,不会……”
马儿惊叫一声,扬起前蹄,把向导摔了个趔趄。
向导回头一看,刚才祝垣和纪河的马经过的地方,有一处深坑。
还好纪河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悬着一颗心,赶紧勒住了祝垣,两人都没有什么事。
“这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向导眼睛都睁大了,看着这一片有灼烧痕迹的土地。
他甚至额头都开始冒汗:“不行,今天不适合出来的,一定有问题,我们先回去……”
刚想把手中的缰绳再绕紧几圈,那匹载着祝垣和纪河的棕色母马却像被什么击中一般,猛地向后仰头,将自己从向导手中挣脱了出去,又加速冲出,向未知的方向奔去。
望着逐渐消失的马和人,徐鸣岐呆滞地看了半天,才转过头问向导:“你做这行以来,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我以后不做这行了。”向导哭了出来,“我就该老老实实养牛。”
晴天白日,纷纷扬扬的雪,落了下来。
盲,隔绝了人与物;聋,隔绝了人与人。
——海伦凯勒
第54章
纪河像早就准备好了。
祝垣想。
否则的话,这个人的身体反应能力着实一流,一匹高头大马骤然间疾驰时,他居然能马上反应过来,在这样的风雪里都没有松懈,甚至在祝垣的耳边,大声提醒着他务必要夹紧马肚子,脚套在马镫里。直到马跑累了,缓缓停了下来。
“我们下来吧。”纪河对祝垣说。
“马要是跑了怎么办,那就回不去了。”祝垣有些犹豫。
“不会。”纪河说,“它就是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祝垣还想说什么,但一抬眼,看到马头指向的位置,着实有些惊讶,哪怕看过无数冰川的照片,也从未见过如此的景色。
或许正如纪河所说,马是故意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
“怎么了?”纪河的视线被祝垣挡住,没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