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倪嘉予终于看够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捡起先前扔一边的酸奶袋,说:“走吧,吃饭去。”
“不看了?”
“再看就没饭吃了。”
饭点的军训大军犹如蝗虫过境,在食堂门口嚎一嗓子“团结就是力量”,教官一声令下,立马如鸟shòu散冲进食堂,身体力行地证明“人是铁,饭是钢,顿顿吃也饿得慌”。
陆晔去年也是蝗虫大军的一员,今年才意识到,当新生在同一个时刻涌进食堂时,学长学姐们受到的冲击有多大。一是座位不够坐,端着托盘找半天都不一定能找到个角落。二是人多了必然影响环境gān净,新来的孩子不懂规矩,也不知道该往哪收拾剩饭,有时扔在桌上,影响了后来人的用餐。和这两点相比,窗口饭菜量剧减反而算不了什么。
倪嘉予在学校里待的时间长,饱受新生军训之苦,练出了一身反蝗虫的本事。首先,要在他们解散前进食堂抢占座位。然后,尽量避免宿舍楼附近的两个食堂,一般队伍都在那边解散,好让学生中午回去休息。
因此她骑车绕了好几个弯,竟然拐进了学校里的教职员工生活区。
陆晔新奇地打量四周:“这不是菜场吗?上个学期来买过栗子。你要买菜自己做?宿舍也不许用电饭锅呀。”
“你不知道这儿有食堂吗?”
“不知道……”陆晔震惊,“我们学校到底有几个食堂?!”
“反正不会比cao场少。”
A大有四个cao场,名副其实的“体校”,军训都搁校园里,用不着特地拉去外面的基地。陆晔一直都在宿舍区和教学区打转,还真没开发过比较偏僻的食堂。
澜园面向教职员工,菜品价格比宿舍区的那两个高一些,不过也就贵个两三块,味道却是好了两倍不止。倪嘉予偏爱澜园的绿豆汤,不是清汤寡水飘一两颗绿豆皮,而是正经的浓稠,像家里自己煮的一样。
她喝着绿豆汤在炒饭窗口和大师傅商量:“饭少一点,菜叶子多一点,虾仁多一点……”
大师傅许是认识她,知道她的口味,自顾自地接上:“小葱多一点,香肠少一点,玉米粒多一点,对不对?”
“对!”
陆晔叹为观止:“嘉予姐,你以后结婚了,一定要掌握厨房的主权,不然没谁伺候你。”
“太麻烦,不打算结婚了。”
陆晔看向她,而她盯着窗口,似乎不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对。
陆晔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前男友和爸爸确实把她伤到了。要多深的伤痛,才能让一个渴望家庭温暖的人选择不婚主义呢?
倪昊说她其实很孤单,被陆晔cha科打诨地掀过去了。现在想想,倪嘉予这几年,过得是真孤独。
亲qíng、爱qíng、友qíng,人一生中不可避免的三种感qíng,她失去了完整的亲qíng,提心吊胆地维系着千里之外的爱qíng,只剩下寝室里关系亲密的舍友相伴。而随着本科毕业,众人各散天涯,恋qíng惨遭重创,她也终于成为孤家寡人了。
☆、第21章
这是倪嘉予在A大度过的第六个秋天。
九月天高云淡,碧蓝的天空间或留下几缕白云,悬浮在大礼堂的圆顶上空,像纪念品里的明信片一样澄澈gān净。秋天是颜色饱和度最高的季节,浓烈的红,浓烈的金,热热闹闹地使出浑身解数,在寒冬来临之前绽放最后的风采。
主gān道一天一种相貌,季节变换只在一周之间。从墨绿色的树顶,到huáng绿色的树叶,再到满地残叶堆积,枝头寒鸦归巢。
穿着短袖骑车飞驰的人换上了厚实的大衣,食堂边、教学楼前总是停得杂乱的新车也学会了规矩地约束在白线里。
图书馆前的银杏落了,雪松却依旧青绿,倪嘉予在暖气片咕咚咕咚的试通水里醒来,惊觉他们的动物园待遇又要到了。
每年秋冬季,北京动物园最早供暖。大抵是先前的领导觉得A大学生也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便将A大也划入了最早供暖名单。在旁人冻得发抖的时候,饱受嫉恨的A大学子悠哉地发着微博,抱怨暖气太热要出汗了。论作死和拉仇恨的程度,这群人的本事和他们考大学的本事一样高。
倪嘉予解开羽绒服的拉链,松了松衣服,打开自动休眠的电脑,改了几个错别字,将毕业论文初稿发给了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