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什么表情？他还没问出口。
尹封先他一步，“那你喜欢我吗？”
“……不然你还是打死我吧？我就算是喜欢公螳螂，也不会喜欢你的！！”魏予筝故作激烈地回应道，实则心脏砰砰乱跳个不停。
“原来你喜欢螳螂？”确定魏予筝的确没有挨打，尹封的语气明显轻松很多，“我本来就没想叫别人，明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魏予筝愣了愣，没有勇气再抬头面对尹封。
如果那个时候他不是太过慌乱就好了，或许能听出来尹封语气中的蛛丝马迹。
他不该称自己的女朋友为“别人”的。
*
真正让魏予筝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是尹封交往的第二任女朋友。
仅仅一个短暂的寒假，对方主动向尹封提出分手，魏予筝没有过问尹封缘由，却在开学不久在食堂里碰巧遇到了女生。
两个人都很尴尬，前不久才正式见过面，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和尹封就分开了。
女生拿着餐盘主动坐在魏予筝对面，吃饭时她一直没开口，直到快吃完她才犹豫着，问：“我们分手了。”
魏予筝说自己知道。
“他有说过什么吗？”
“……”
“我觉得他……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女生主动出声道，鼓起勇气，对上魏予筝的眼睛，“我们单独相处时，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可怕……我觉得，我可能、我们不太适合，对不起。”
魏予筝眼底闪现一丝茫然。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明明他和你一起时还都很正常……”
女生喃喃自语，却让魏予筝心里一惊。
“他没有问过我，直接就答应分手了。我之后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说清楚的……麻烦你帮我转达他，我们确实不太合适，我害怕他。”最后几个字女生念得很轻，却在魏予筝心里卷起千层浪。
他不知道是哪一步走错了，或许每一步都走错了。
是因为他们一直在一块，所以在他眼中尹封和常人无异。
如果别人根本不这么认为呢？
*
魏予筝起身，脚下踩得步子时轻时重，仿佛又回到了魏奶奶刚去世的那段时间，身边没有了支柱，他整个人恍惚。
奶奶去世的第二天，魏予筝去到城里找他妈。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女人带他吃饭，一路上都拉着他的手轻声安慰他，拉着他说了一大堆心里话。
“这些年妈妈都不在你身边，以后我一定都陪着你一起度过。”
她的眉眼那么温柔，而魏予筝心中有诸多困惑，老人的离世还在冲荡他的内心，彻夜不眠也令他根本没办法理智的思考。
他知道他和女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他们本应该培养更久的感情，他不该在那个时候说出口。
可是。
他再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再没法等待一个十年。
如果有些东西注定会被摔碎打破，那干脆一开始就不要有。
魏予筝对于“失去”一词忽然麻木了，好像注定他就是要失去很多很多，奶奶已经不在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妈，我好像喜欢男生。”魏予筝说。
女人先是一愣，随后松开他的手，仿佛不能理解他嘴巴里突然冒出来的句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紧绷住的唇角有些颤抖。
魏予筝察觉到气氛凝固，从被魇住的状态迅速抽离，刚想开口说自己是开玩笑。
女人打断他，“你不要说了！你这是变态，是不正常的！”
魏予筝一怔。
“你还能不能改？”女人重新抓住他，过长的指甲戳进他的皮肉，“你不要跟我说胡话，我就问你能不能改回来？这件事你爸知道吗？”
魏予筝才开始后怕，步子往后退，摇摇头说：“对不起我错了，我是瞎说的……”
那天他拉着他妈求了很久的情，求对方不要跟他爸说件事，只差给女人跪下来。
魏予筝这才发现有些事是不可以说的。
他喜欢男生，是变态，是不正常的——
*
可是尹封接受了。
高三那年的夏天，他对尹封说自己喜欢男人，尹封的反应他既在预料之内也是意料之外。
因为对方所有常识性的问题都是魏予筝教的——
所以魏予筝做什么似乎都合理。
在尹封接受了他喜欢男人之后，魏予筝也迅速调整了心情，接受自己以后会是对方婚礼的伴郎。
尹封本来就喜欢女生，这一切都在“正常”的轨道上。
魏予筝再也不会像十七岁那样无措于自己的性取向，也不会再幼稚的迁怒，因为迈入十八岁就是成年了，要像个大人一样去思考。
他可以对尹封说我喜欢男人，但不可以说“我喜欢你”。
因为情侣会分手，夫妻会离婚，“我喜欢你”是那么脆弱短暂，容易折断。
可是我和你，我们永远不变。
魏予筝可以不要爱情，但没办法再失去家人。
只是他们的连接太过紧密，乃至于尹封始终没有真正学会正确地与他人相处。
这是魏予筝没能预料到的情况。
第62章 原来人不能说谎
魏予筝唯一能想到的，给两个人关系松绑的方式，就是自己也去找男朋友。
结果可想而知，遇到两个歪瓜裂枣的极品。
连云瑶都感慨他的运气，直到某天几个人聚在一起一块喝酒，喝到微醺了，尹封和赵景天离座去了卫生间。
有几个男生马上过来搭讪，特调的饮品推至桌前，魏予筝装傻，把目光扭向旁边已经喝迷糊的肖凯。
待那几个人走了，云瑶半撑着下颌，看着魏予筝说：“是因为一直在尹封身边，你才总是遇不到合适的人吧。”
“尹封也一样，只有你不在，才会答应和别人谈恋爱。”
“你们总是形影不离。”
“能别说这么惊悚的话吗姐姐。”魏予筝把那杯别人请喝的饮品推到云瑶面前，“我们俩性取向都不一样。”
“你真的想找男朋友吗？”云瑶忽然问。
“就凭你这张脸，我不信会没有人喜欢，可你宁可在软件上、在酒吧里随便碰一个人……”
“魏予筝，你总是躲在尹封的影子下，没有真正踏出去过。”云瑶喝下一口酒，半趴在玻璃方桌上，眼神迷离，“那样让你有安全感吗？”
许久，魏予筝没有回应。
那天云瑶喝醉了，第二天把自己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予筝你这样真好看，我喜欢你。”
大二那年的暑期，同样是烈日炎炎，魏予筝晒得几乎要中暑，面对程阅的告白，他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在开玩笑。
“先别着急回答，给我一个机会。”程阅说着，一只手攥上动物园里发烫的铁栏杆。
“……你不是很清楚吗，我喜欢谁。”
明明之前那么竭力地否认，连带对程阅这个人都有明显的戒备心。魏予筝一直很怕这个秘密被发现，结果程阅真的守口如瓶，没有和任何人讲，他又为此前的所作所为，感到隐隐的愧疚。
却从来没有后悔。
魏予筝并不认为自己说谎是做错了。
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确切说出尹封的名字，好像说出来，如今的镜花水月，风平浪静的日子就会被打破。
“那你会告诉他吗，说你喜欢他？”
“……”
“我也觉得你不会说的，尹封看起来并不像同类。”程阅褐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流连出光泽，“我知道自己在你心里一定比不过尹封，但没关系，我不在意，还是想要试一试……毕竟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在一起不是吗？”
猩猩们都在角落里纳凉，而他们完全暴露在日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