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晃进屋,猛一看,家里和他记忆里有些出入。仔细瞧瞧,又没什么变化,不过是非常干净整洁,另外窗前的蔬菜又长高了些,一片绿油油的。
“怎么就出了车祸呢,担心死我了,你疼不疼啊?”左一凡怕池晃嫌他烦人,电话里也不敢多说,现在人回来了,他才敢放心表达自己担心。
池晃看见餐桌上的饭碗,往前挪轮椅:“你正在吃饭啊?”
左一凡见状,赶忙把他推到桌边:“刚做好,还没吃呢。你吃饭没?”
看见桌上只有两盘青菜和一碗白米饭,青菜还是他自己种的,池晃问:“怎么吃得这么差?”
“只有我一个人,随便对付两口算了。”左一凡赶紧道,“冰箱里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做。”
“不用麻烦了,我也对付一口算了,有多的米饭吧。”
自己种的蔬菜是不一样,只是简单炒一炒,吃起来就有清甜的味道。大概是担心饭菜不够,左一凡吃得很慢,那意思是紧着池晃先吃饱。
池晃放下碗,左一凡才把剩下的都扒到自己碗里,大口吃起来。
池晃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其实你挺好的。”
左一凡一愣,停止咀嚼,抬起眼睛。他不知道池晃这话什么意思,也不敢全然相信,因为怕甜枣后面是大棒。
看他这表情,池晃也很无奈:“我说真的,你比很多人都好。勤快温和善良都是好品质,只是有时候内心太悲观。”他深深叹气,“也是我不好,我没有好好对待你,我也没有去爱别人的能力。”
左一凡咽下嘴里的东西,赶紧说:“不,别这么说,你对我很好,我发自内心这样认为。”
“你有这样的错觉,是你真的没有被人好好对待过吧。等遇到真心爱你的人,你就知道什么叫‘对你好’了。”
“不会有那样的人的。”左一凡垂下头。
“会有的,因为你是个很好的人。”
左一凡又抬起了头,怔怔地看了池晃一会儿:“你今天有些不一样。”其实从一进屋子,左一凡就感觉到了。
池晃浑身是伤,想必也很痛,但他一点也没有烦躁发脾气,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好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还有那双美丽冰冷的眼睛,突然变得深邃多情了起来,看他的时候,更叫他心慌到浑身不适。
“是吗,你也看出来了?”池晃笑了,不是左一凡习惯的冷笑和嘲讽。他笑得像一朵花,明媚又灿烂。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笑容有多刺眼,轻快说道:“因为我和喜欢的人和好了,我要去和他在一起。我很想和他在一起,我想知道怎么去爱自己和爱别人。”
左一凡垂下头,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池晃收起笑容,扯了纸巾按在左一凡眼睛上:“我没有办法爱你,因为我实在自顾不暇。你也不是爱我,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两个失意的人在一起报团取暖,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抬起他的脸,直视他婆娑的泪眼,“左一凡,你要去找到那个让你觉得生命很珍贵,生活很美好的人。”
左一凡接了池晃的纸巾,没说别的,只是哽咽着:“我收了碗就收拾东西,今天之内就搬出去。”
池晃按住他的手,这时他搁在桌子旁的手机也来了信息,池晃让他先看短信。
左一凡泪眼朦胧地,数了半天终于数清楚多少个零,惊得他忘记了哭泣:“你干嘛给,给我这么多钱?”
“照你日常消费,这笔钱够你花到八十岁。你也不用搬出去,你在这里想住多久都可以,我会一直付房租。”池晃握起他的手,“我只能帮你解决掉生存问题,这样你至少能够喘口气,有时间去思考和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真的希望你有天能够体会到快乐和幸福。”
“不,池晃,我不能要。”左一凡用力想要抽出他自己的手。
池晃紧紧抓着:“你必须收下,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也是我减少自己内疚的方式。”
“你不用内疚,你根本不欠我什么。”
“我也觉得我不欠你,但就是很没有道理,觉得要为你付出点东西。”池晃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在山上,陈识律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喃喃道,“可能是我长大了吧。”
左一凡深知池晃从一开始就不爱他,也很清楚自己根本留不住他,可他还是觉得很难过。他无法带给池晃快乐,以为至少能够接住他的悲伤,但现在,他连这悲伤都快要失去了。
池晃打了电话叫小赵上来帮他收拾东西,左一凡也在一旁帮忙。因他对家里的收纳很熟悉,打包起来非常快,几个小时,就把池晃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小赵把把这些行李往车上搬,左一凡从屋子里出来,拿给池晃一个盒子。
他打开,竟然是之前他送给陈识律那只手表,不过表面裂开了,还有摔出来的零件。
左一凡说:“我不知道该拿去哪里修。”
池晃很惊讶,他和陈识律的一切都没有向左一凡吐露过一个字。因为他生气,陈识律送回来的衣服,左一凡悉数帮他拿去丢了,只有这个:“你为什么会留着这东西?”
“我不知道,觉得总有一天你会需要。”
池晃捏着盒子,将左一凡拉到怀里,用那只尚且完好的右手用力抱了抱他:“这段时间……谢谢你!”
左一凡依偎在他身前,闭上了眼睛。这是他们一起生活这几个月,池晃第一次拥抱他。
他一直以为池晃浑身是刺,他靠得越近,必然被扎得越深。但他不在乎,他甚至迷恋那种疼痛到血肉交融的感觉。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池晃也并非只有冷漠坚硬,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有力。
这种感觉,叫他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了。
东西搬完下楼,池晃松了口气,这应该算得上是陈识律口中的“好聚好散”了吧。
他抬头看天,还没黑,于是迫不及待想往陈识律家去。从早上说那些话到现在,一天时间还没完,陈识律总不至于连这都等不了。
结果他们刚出小区门口,就被朱畅意的车拦住了。
“走吧池老师,新闻发布会准备好了,车上你好好看看稿子。”
“新闻发布会?我什么时候说要参加了?”
“你自己的发布会不能不参加。事情发酵到火候了,该向公众澄清你私生子这件事的始末了。”
池晃满脑子问号,朱畅意不是要跟他解约吗?这是找到破解舆论的方法了?可他什么都还没说,而且今天他急着去陈识律家,到底是谁泄露他的行踪的?他看了一眼小赵,小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池晃没空教训助理,得想办法赶紧脱身:“过两天吧,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得先回医院。”
“我们也是看你受伤,发布会的事一拖再拖。既然你现在有力气从医院跑出来,那开个发布会肯定不在话下。”
余经纪从驾驶室伸出脑袋:“你现在这样子最容易得到公众的同情,我们已经对外宣称你是比赛训练受的伤了,正好归咎到被舆论影响了情绪。”
池晃腿折了,连跑都没法跑,就被推上了车。朱畅意没坐他的宾利,也上了池晃的保姆车,挤在一堆行李中间。
他开门见山地问池晃:“你妈妈池锦弦是江淮集团的隐名股东这件事,你手里有切实的证据吗?比如代持合同,过去的股票分红,或者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证?”
池晃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些都谁告诉你的?”
“陈识律告诉我的。”说完朱畅意添油加醋道,“他实在心疼你这样受欺负,求我用法律武器帮帮你。”
第109章
把打包的物品放回原位,屋子里仍是空荡荡的,同样空空如也的还有阳台,陈识律都不知道自己费这一遭劲是在做什么。
他下午才去找邻居,从他送出去的花草里,要回了那盆三角梅。终于不用受室内暖气的误导,那株三角梅在它死而复生的第一个真正的春天,简直是用尽生命绽放开来,花团锦簇,香槟色点亮了整个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