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性格上的差异,体格上,纪羽也远远不如纪律,明明纪律受了重伤,只是几天就行动自如。
很小的时候,纪羽极为单纯地相信,自己长大后就会变成纪律的模样,个子很高,能听懂爸爸妈妈说的所有复杂的话题,上学时总能拿到数不清的奖状。
那时候,纪律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抱起来,他还抱不动邻居家养的布偶猫。
每当他把这件事告诉贺思钧的时候,贺思钧就会说长大就好了,他也在等那一天,不过贺思钧没长大的时候就能把他抱起来了。
纪羽记得,每当乔青燕说贺思钧又长高了,贺泰安就会露出很生疏的笑,看着贺思钧的眼神也让他看不懂。
大概是长大真的很了不起。
纪羽很期待长大的一天,可以不像纪律,像徐梁也好,他们都很高大,无所不能。
后来纪羽羡慕更多人,羡慕柳承宽厚的性格,羡慕展舒文想做就做的决心,也羡慕曲坚在大庭广众下能把贝斯弹得如痴如醉,摇头晃脑的疯癫样,不在乎异样眼光的态度。
纪羽不能十全十美,不过他有在试图靠近他向往的模样。
只是过程未免太漫长,纪羽又不能像某些成功人士一样,回首过去把任何好的坏的因素都写为利他的推动剂,接受生活翻天覆地之后,回忆是最轻松的事了。
等到他也七老八十,他会回过头来感谢纪律吗,很大方地赦免他的罪行?
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至少现在还不行,纪律的道歉在纪羽这的保质期只有三天,一点小事就足够让纪羽重新升起不快。
“你干嘛不说话。”
在沉默的几秒里,纪律反应过来这只是纪羽戏耍他的小手段,既不高明,也不痛快,只是无聊又烦闷地想刺他一次,但纪羽实在很笨,把自己也折了进去。
纪律问:“你在家里最讨厌我,那在学校里最讨厌谁?”
“当然是贺……”话到嘴边,纪羽眼前却闪过另一张脸,觉得实在可恶至极,认为自己住院有一半是气急攻心。
“是隔壁班的一个人。”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纪羽憋了半天才咳嗽着说:“因为他才让我好丢脸。”
第48章
可具体因为什么丢脸, 纪羽又不肯说了。
吃过晚饭后,纪泽兰和徐梁陪他说了一会儿话,见纪羽没什么精神就说下楼散散步, 让纪羽睡一会儿。
纪律也暂时离开,病房内仅存叫人好睡的静谧。
嗓子的肿痛好了许多, 吊瓶也拔了,纪羽闭上眼,平躺着, 睡眠灯在眼皮上打下通红的影。
说不上疲乏到闭眼就能入睡, 却也没多余的精力做些别的事。
今天的周考刚好就这么错过了,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曲坚怎么现在都没个信儿, 不会只是唬他的吧。
想着想着, 病房门锁咔哒一声响,纪羽睁眼望去, 贺思钧推门走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护士。
“小羽,你可以让护士把我移出黑名单吗?”贺思钧侧身示意。
护士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 上次我看小纪先生你带了人一起过来, 所以就让他上来了,但黑名单上的名字还没去呢, 你看需不需要我叫人把这位先生带走?”
纪羽自己都快忘了这一茬,见贺思钧看他的眼神黑亮亮的, 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 但露出的小臂肌肉都绷紧了。
“我想想……”纪羽佯装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才在贺思钧越发紧张的姿态中说道,“暂时把他的名字划掉吧。”
护士答应一声,又听纪羽没有别的需求, 带上门出去了。
“你站那儿干嘛,过来呀。”
纪羽向贺思钧招招手。
贺思钧这才走到病床边:“烧退了吗?”
纪羽把扎着留置针的手抬起来晃晃:“当然啊,我都没吊水了。你坐下来,总是站着干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贺思钧坐下了,把书包放下,不太乐意开口似的:“这些天的卷子我都带来了。”
纪羽同意他探望的唯一要求,就是把他落下的作业都带来。
贺思钧拖了两天,想着纪羽病情转好,才赶了过来。
现在一看,纪羽好像更可怜了,脸越发的小,人快掉进衣服里找不到,想要伸手环住他摸摸他的脊背,又没理由。
“发什么愣,把包打开呀,今天的数学周考卷你带了没,我现在做了老师能给我批了算进排名里吗?”纪羽说着又自己否决了,“算了,感觉对其他人不公平。”
床上桌略有些重,纪羽跪坐起身探手去拉,贺思钧被他撑床的动作吓了一跳,生怕针在纪羽戳穿纪羽手背探出来。他轻轻一带就把桌子从床尾抬起固定住,把整整齐齐叠好的试卷从包里拿出放到桌上。
“就这么点吗?你是不是少带了。”纪羽粗略一翻,大概也就六七张,“还有物理练习册呢,就那本厚的,鲁班没布置吗?”
“另外发的几张比较简单,我就没带,明天我可以把做好的拿来你看一看。”贺思钧把床头的枕头立起来,把阅读灯打开,又把被子四周都掖了掖。
“什么地区的?”
“英华的和振江的。”
“哦,那不用看了。”
纪羽摊手:“笔,我要先做周考卷,你给我计时。”
贺思钧知道纪羽看不上他那几只办公用笔,找到纪羽的书包,翻出笔袋:“自动笔还是直液式的?”
纪羽盯着卷子,脑袋也不转一下:“要我新买的那支圆珠笔。”
贺思钧把笔递给他,等着纪羽说可以开始计时了摁下倒计时。
笔尖滑过纸面几乎没有声音,纪羽呼吸声比平时更重一些。
写到一半纪泽兰和徐梁回来了,两人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徐梁总忍不住走过来看看纪羽,纪羽不耐烦把他赶出去了。
写大题时纪律又来了,纪泽兰很有先见之明地把人推了出去。
到底是病还没好,纪羽斗志昂扬地做了半张卷子脑袋里的神经就拧在了一块儿,怎么想都是在原地打转。
贺思钧起身倒了杯水,极为体贴地说道:“剩下的可以明天再做。”
纪羽算得眼睛都红了,闻言用一只手绕过脑袋堵住两边的耳朵:“不要吵,我马上就做出来了。”
最终纪羽历时118分钟完成一张填写完整的数学试卷,喜提体温上升至38.4℃。
纪羽眼神迷离着还在对贺思钧说:“明天你也得来啊,我还要听英语听力。”
这一晚,纪羽睡得很好。
第二天,阳光明媚。
纪羽捧着被批改过的试卷,满眼怀疑地看着纪律:“你确定吗,你批错了吧?”
纪律合上红笔盖:“不会错。”
“你都毕业多久了,万一记错了公式把我这道题改错了呢?而且你不是文科生吗?”
真够犟的。纪律抬手压住眉心:“你自己拿手机去搜,看看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
提到这,纪羽就来劲了:“周考卷都是我们学校老师自己出卷的哦,网上的答案都不对,手机搜题可不准了。”
“你去看一看相似的题型,再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纪律以十足的耐心压着心里的冷言冷语。
纪羽倒也不是自信过了头,纯粹是不想简单地相信纪律,免得他又拿讨人厌的精英做派来指导他这呀那呀的。
再说了,质疑纪律就是很有意思,很爽呀。
见纪律不再上他的钩子接话,纪羽这才从一旁掏出贺思钧订正过的答题卡一一对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