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下巴一扬, 跺着脚, 很不服气:“别人不去是别人呀,我要去!”
“那你自己去, 你自己走吧。”
像是没预料到纪律会轻易地放过他, 纪羽蹬地的脚半落不落,悬在半空, 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 很快站稳。
用上挑的眼角瞄纪律:“这是你说的哦,反悔的人是猪!”
纪律不置可否, 看着纪羽跑上跑下, 收拾了鼓鼓囊囊的背包,从储存间里翻出他鹅黄色的雨衣, 细致地把每个扣子摁紧把自己包得像企鹅后才发觉背包露在外面。
下意识向纪律投去求助的目光,纪律却说:“笨蛋, 自己想办法。”
纪羽只好又废九牛二虎之力把雨衣脱下, 把包揣好, 再重新穿上。
雨衣快要撑炸了,纪羽从一个矮墩墩的企鹅成为又胖又矮又累的企鹅。
还没出门,纪羽已经累了, 但回头瞧了纪律一眼,还是哼了一声穿上雨鞋,拧开门把手出门。
雨衣的帽子挡不住飘来的雨丝,纪羽一出门就睁不开眼了,于是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折返回去,拿了一把雨伞,好在他想起自己还需要一点零钱,没再多跑一趟。
纪羽出了门,在公交站里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公交。
为了方便活动选择的雨衣此刻却很麻烦,水珠从衣服上一颗颗滚下,纪羽不能坐下,因为会把座位弄湿,只好站在后车门边上,随着车子颠簸而绕着杆子转动。
雨水全部从他身上滴到了车厢的地板上,纪羽低着头,像一颗被暴雨袭击蔫吧的蘑菇。
终于捱到了到站,纪羽跑得太急,在下车摔了一跤。
贺思钧打开门时就看到了可怜巴巴的一颗蘑菇,蘑菇举起手,说:“我的伞摔坏了。”
头发湿漉漉地贴到额头上,雨衣也破了洞,雨靴里居然也灌了水。
短短的一段路程,居然有那么多的艰难险阻。
贺思钧向纪羽身后望了一眼,一辆灰色的车停在拐角处,车牌被遮挡了,很像是纪律的车。
不过车里的人应该不是纪律。
不然如果是纪律送他来,纪羽怎么还会被淋湿呢?
纪羽一步三滴水地进了家门,在乔青燕的关切的呼声中重新变得洁净温暖,贺思钧居然已经比他高了,纪羽小心地把长出的袖口折起来,没有声张。
“走吧。”纪羽拿起雨伞。
“去哪里?”贺思钧很不解,外面还在下雨,后院的草地都变得泥泞起来,贺泰安取消了对他的晨跑训练,一部分原因是贺泰安的旧伤复发无暇顾及,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这是个不适宜出门的天气。
因为这接连不断的雨,宁海市内已经出现了许多起意外,医院的急诊也爆满,许多人生了病。
贺思钧知道,是因为他跟着贺泰安去到像冰窟似的病房里,和某个他见过几次面的叔叔告别时见到了。
这样的天气,还要持续好多天。
贺思钧在家里学习,没想过纪羽会来。
纪羽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我们约好了,你忘了吗?”
贺思钧觉得这个“我们”要打一个疑问。
因为这是纪羽单方应下的邀约,他没有发表过看法,更不要说答应。
但如果不承认他参与的一部分,这个“我们”就要把他排除在外了。
贺思钧只好忍耐住没有纠正,而是说:“外面在下雨,他不会去。”
“为什么不会?”
“这是下雨天,不适合出门。”
纪羽无暇顾及再次翻出的袖口,一心与贺思钧辩论:“但是我就出门了呀,我可以出来,其他人也可以。”
手心的挫伤被长袖盖住,贺思钧看不过眼地替纪羽整理,并把这当做最切实的证据。
“所以你受伤了,说明下雨天很不安全。”
纪羽不让他碰自己,不懂贺思钧怎么会突然变成不守信用的人:“我只是不小心,和下雨天没有关系!如果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好了,胆小鬼。”
贺思钧:“我不是胆小鬼。”
纪羽抱着齐胸的长柄伞,伞骨戳到小臂,软绵的肉陷下小坑:“那你就是叛徒,不守信用。”
“……”贺思钧沉默,他拽住伞柄,轻松就把伞从纪羽怀里抽了出来,“如果他没有去呢?”
“那他就是叛徒。”
“只去五分钟,他不在我们就回来。”
贺思钧和他约定,纪羽很爽快地同意了。
不过出门时遇到了一点小阻碍,乔青燕煮了糖水,说服纪羽留在家里玩,看会儿电视,玩一会儿游戏,吃饱喝足后还可以在这里睡一觉。
听起来确实不错,纪羽咽下口水,抵制住诱惑。
那个人没来也不错,他可以回到贺思钧家里,吃糖水,好好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长假,贺思钧也会陪他玩,以前也是他们俩,没什么不好的。
纪羽的心思开始动摇了,但他好不容易才赶过来,和纪律大吵了一架,脚也走得酸了,衣服都湿透了,如果那人没有遵守承诺,那他这些努力可都白费了。
一把伞在雨中撑得摇摇晃晃,纪羽说他是哥哥,非要掌握撑伞的大权,结果没走几步,手腕就酸了,伞面也不听使唤地倒来倒去。
不知道被伞骨打了几下脑袋,贺思钧终于从纪羽手里将伞夺过,稳稳地撑在头顶。
因为是贺思钧主动要的,不能算是他欺负弟弟、没有尽到责任,纪羽的自尊心完好无损。
低头跳过不知道多少个水坑,公园终于到了。
“他没来。”贺思钧扫视一圈,下了定论。
纪羽眨去飘进眼里的雨丝,有点气闷又有些落寞,仍是不服气:“可能他只是晚到一会儿,不是不来。”
贺思钧带他到“蛋壳”下避雨。
“还有四分半,他不来我们就要走。”
纪羽不说话,随手捡了根木棍低头刨地,嘴角倔强地拉得平直。
原本贺思钧把伞撑开放在洞口阻挡雨丝飘进来,过了一会儿他又把伞收走,自己偏身挡住了雨水。
伞太显眼了。
贺思钧希望那人不要来,就算来了最好也不要发现他们在这。
再等三分钟,他们就可以一起回家去。
莲子再焖着就要煮烂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贺思钧对时间的把控很精准,尽管纪羽不知道,他还是没有提前结束倒计时。
倒数十几秒,贺思钧准备钻出“蛋壳”把纪羽拉出来。
在曲腿的前一刻,一道声音欢快地随着来人挤进本就拥挤的空间。
“哥哥,我来了!”
明明个头比纪羽还高,生日只比纪羽小了三个月,却还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纪羽,声音也故意这么软绵绵,像难听的老山羊叫。
贺思钧冷静地看着他亲热地即将抱上纪羽的胳膊,把纪羽从他身边拉开了。
“你身上湿了,别碰他。”
“我太着急了忘记撑伞才弄湿了嘛。”他对着纪羽又是发出拖长的咩声,贺思钧攥着纪羽折起的袖口,修剪平齐的指甲掐进去,像扼住谁的喉咙。
这很正常,贺思钧对自己说,纪羽可以有其他朋友,就算是他不喜欢。
可看着那人径直抓起纪羽的手腕,他还是很不高兴。
好在纪羽把手拽了回来,藏进小腹和大腿折叠的空间里。
“哼。”
时间在等待里被延长,纪羽觉得自己等得很久很久,小弟才姗姗来迟,雨雾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在狭小空间里闷着又格外难受,脾气有点上来,见着人反而不想和他多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