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羽很想翻白眼, 但忍住了,“听着就喘不上气。”
好吧,这大概就是他和梁子尧思维上最根本的差异, 比起对比别人感到轻松幸福,纪羽只会代入到破风箱身上联想自己也开始哼哧哼哧。
家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禁止播放任何苦情电影和剧集,就是为了避免价值观还不成熟的纪羽入戏太深,半夜情绪过激地淌眼泪、盗汗,把自己搞得全身起疹子。
“而且你不也是选手吗?”大喘气的人不也该有他?
梁子尧两手插兜,胳膊肘时不时擦过纪羽的手臂:“我有技巧嘛,调整过来很快,而且你信不信我能拿第一?”
纪羽隐隐看到贺思钧的身影靠近,随口道:“你好自信。”
“纪羽。”梁子尧快走几步落在纪羽前边,面向他,“要不要打赌?”
“为什么要打赌?”
贺思钧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梁子尧的眉眼在阳光照射下生气勃勃:“有意思嘛。”
纪羽又问:“打什么赌?”
“我会拿第一,”梁子尧说,“我会赢。”
纪羽的头发被风吹乱了,发梢挠着耳朵尖,有点痒,他忍着,整个人看上去心不在焉:“那可不一定。”
“这才有意思嘛。”梁子尧说着,倒退两步,“要是我赢了,下周一起出去玩?”
两人和贺思钧间的距离在缩小,纪羽已经能看清贺思钧毫无表情的面孔了。
“没意思。”
“那再加一个筹码,输的人要说一个秘密,不能太小,如果对方不满意,就再说一个,怎么样?”
秘密。
纪羽抬眼:“你的秘密和我又没关系。”
梁子尧的笑容扩大了,目光攀爬过纪羽的五官,落在脸颊上不算起眼的黑色小痣:“你会感兴趣的,绝对。”
贺思钧的脚步声静在咫尺,树枝摇着硬韧的叶,声响比任何季节都要大。
“小羽。”
“那就这么说定了。”
贺思钧和梁子尧的声音同时响起。
纪羽越过梁子尧的肩膀,看到贺思钧变得沉冷的面色。
“那我先走了。”梁子尧把手抽出裤兜,摆了摆,居然头一次有眼力见地先行离开。
贺思钧走过来,风被他挡去大半。
纪羽以为他会问:你去了哪里或者是梁子尧和你再说什么,这种他很没有立场说的话,但贺思钧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他深黑的眼睛看着他。
这种沉默居然让纪羽很难忍受,就像感情并不和睦的夫妻,妻子和适龄男子走在街头被丈夫看到又或是一直接受喂养的猫被发现有其它奴仆一般。尴尬。
尽管他和贺思钧的关系和以上两条都靠不上,但前不久他才答应了少和梁子尧接触的建议,转头却又和梁子尧“有说有笑”地漫步在安静的校园里。
当然,也尽管是梁子尧单方面有说有笑,他只是觉得腿有点酸而走得比较慢而已。
“接水的人太多了,我回了一趟教室。”虽然没必要解释,但纪羽认为打破这份寂静很有必要。
“嗯。”贺思钧应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回答,“快点名了。”
纪羽立刻把梁子尧和他的赌注甩到脑后,加快步子:“那你还出来找我,我们俩都不在被记了名字都不知道,你坐位置上说我去上厕所了都行呀!”
怎么那么笨!
“还有时间,慢慢走……”贺思钧拉住纪羽胳膊减缓他的步调,他眼睛向下一扫,刚才还平整的眉头居然就此皱起来,“腿不舒服?”
纪羽扒拉他的手劲一松,眼珠很明显地偏移:“没有啊。”
贺思钧半点不留情地蹲下挑起纪羽的裤腿,薄薄一层小腿肌肉立刻绷紧了,但在贺思钧手下仍然和豆腐一样软,带着薄茧的手指在纪羽膝盖窝一圈按压。
纪羽险些失力跪下去,抵着贺思钧的肩膀站住了。
“护膝戴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几天吧……”
“我是问一天戴多久时间。”
纪羽被他有点硬的语气堵了一下,憋闷着气低声说道:“戴一天呗……”
贺思钧冷声问:“十几个小时?”
“那不然呢!”纪羽烦道,“从起床到睡觉有几个小时你不会算,就知道问问问。”
“护膝不能戴那么久,我之前和你说过。”贺思钧抬头。
纪羽一噎,声音弱了一截:“你只说不能一整天都戴着,我睡觉会解下来的。”
“你睡觉期间不用走路,但你其他时候都在活动,你不能依赖它走路。”“但会痛啊……”
纪羽的重心一半落在贺思钧身上,像只小鸟停靠在肩膀上,小小的爪子抓住了衣领,贺思钧不能动弹了。
“穿秋裤很热啊,而且膝盖和脚踝那里还是冷的,还会酸,走路的时候就会很怪,但没有长很多血点,已经很不错了……对吧?”
贺思钧和纪羽靠得很近,他能看见护膝边缘明显泛红的皮肤,抬手解开粘贴条,语气缓和:
“小羽,你可以用宽松的,用这种你会更不舒服。”
“其他的没有用。”
纪羽就是这样,尝到一点甜头就好不节制,放任自己依赖,也不想什么时候会承担后果。
贺思钧需要让纪羽知道他这种行为模式有多天真,他用手圈住纪羽的膝盖,收缩掌心:“像这样长时间绷紧,肌肉会一点点退化,还可能加重水肿,血液循环也会变差,你会把你的膝盖弄坏。”
“不会!不会。”纪羽立刻说道,“我打算好一点了就摘掉,没有打算一直用它。”
“但你已经用了好几天了。”
贺思钧替他把两节护膝都解下收了起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纪羽裸露的皮肤已经变得冰凉。
“没有好几天,也就三四……你干嘛呢!!”
纪羽简直不敢相信贺思钧在干什么!
——贺思钧居然试图把他的裤腿塞进袜子里!
“防风。”贺思钧解释道。
“去你的!”纪羽俯身去解救自己的裤子,以人类的审美是无法接受袜子包在裤子外边的!
动作太急,还和贺思钧撞到了一起,纪羽的脑袋像被一块坚硬无比的巨石砸中,顿时头晕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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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贺思钧在叫他的名字。从眼前一黑缓过劲来,纪羽一手捂着脑袋,另一手啪地就是一掌:“烦死了你!”
他也没看清,落手声音清脆才让他醒神,声音顿时弱下:“我没想打你脸……”
“头晕不晕?”贺思钧转回脸,半点没受影响,浑身的冷意散得一干二净,依旧沉静地看着纪羽,“这两天请假休息吧。”
纪羽收回手,手掌在身侧蹭了蹭:“不要,我还要看比赛。”
“谁的比赛?”
纪羽脱口而出:“柳承要扔铅球,展舒文要跳高,还有5000米长跑,梁子尧说……”
贺思钧掀起眼睑,这个角度下他的眼白显得很多:“他让你去看他的比赛,你同意了。”
他的语气很怪,说不出的用力,像是掏空了胸膛里的空气才问出这一句话,可表情很平静,像只是根据纪羽的回答而做出的合理的推测。
纪羽看着他,没从他的脸上看出异样,于是向他坦白了他和梁子尧的对话。
“你说,他到底有什么秘密和我有关,不会就是告诉我,我们从小就认识吧?那我也太亏了。”纪羽嘟囔着,“不过他说我不满意还可以继续问,但是万一他要是真的跑了第一怎么办…体育生组是不是和其他组分开算?应该没那么容易得第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