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离学校还有段路, 纪羽问:“附近有公厕吗?”
梁子尧打开手机地图:“附近有个商场是最近的。”
“那就去那里。”
外边寒风瑟瑟,商场里边音乐悠扬四季如春, 因着是工作日, 也没什么人,纪羽眼尖领着柳承去了洗手间。
“你慢慢来, 反正我们就在附近逛逛。”
这一慢就是十多分钟, 学校里午休早该开始了。
“今天中午开研讨会,老师不在, ”梁子尧说, “上课前回去就行。”
反正都晚了,那也不差这点时间, 四人索性在商场找地方休息,逛着逛着就进到了电玩城。
梁子尧大手一挥, 兑了一篮游戏币, 展舒文拉着纪羽到娃娃机前:“我想要那个鸭子, 柳承要那只恐龙。”
纪羽点点头,摇了两竿就把鸭子抓了上来,捏在手里看了看:“这是鸭子还是鸡?”
柳承:“像小鸡。”
展舒文毫不在意:“好看就行了, 物种不重要。”
纪羽和两颗豆豆眼对视。
好看吗?
把鸭子塞给展舒文,纪羽换了台机器,三两下就将恐龙抓了上来,也很丑,但他们高兴就行。
又投了两个游戏币,纪羽偏头问梁子尧:“你要什么?”
梁子尧看了看:“你觉得哪个最好看?”
纪羽白他一眼:“我随便抓一只,你不要就算了。”
梁子尧:“你抓的我都要。”
纪羽只当没听见,全神贯注地盯着钩爪,玻璃上映射冷白灯光。
梁子尧屏息看着。
玩偶落进洞口,哐啷一阵响,纪羽弯腰随手拿起向旁边一递:“喏,这个最好抓。”
是只兔子,耳朵缝得有些歪,一只立起,一只倒下,没有修剪的毛发遮住了黑漆漆的豆豆眼,有点凶相。
“和你好像。”
“哪里像了?”纪羽回头怒视,“你再乱说就丢了。”
“那可以丢给我吗!”
稚嫩的童声从底下传来,不足大腿高的豆丁小孩仰着头问道:“我想要这只兔子,妈妈抓不到!”
“不可以随便要人家东西!”孩子妈妈抬手招她回来,小女孩躲到纪羽和梁子尧腿边,不便下手。
她显然是个机敏的,也不怯场,脆生生对着梁子尧道:“哥哥要丢掉的话可以丢给我,我喜欢它。”
梁子尧低头看她一眼,笑意未变,蹲下身去,纪羽以为他会顺着小女孩的话将玩偶送给她,没想到他还往怀里藏了藏。
“不可以哦,因为这是那个哥哥送给我的,我也很喜欢,所以不会丢掉。”
小女孩没有失望,旋即想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那我想买!我有钱!”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翻出零散的纸币,捏在手里娴熟地问:“要多少钱?”
“我不卖。”梁子尧狠心地拒绝,抬眼看着纪羽,“这是这个哥哥送我的礼物,我不会卖掉也不会送给其他人,如果你送给妈妈的礼物,没有经过你的允许被妈妈送给别人,你是不是也会不高兴?”
“好吧……”小女孩被说服了,丧气地垂下手。
从没预料过梁子尧也会说这种话,纪羽眨动眼睛,说不清内心的滋味,于是俯下身对小女孩道:“我可以再帮你抓一个新的。”
小女孩高兴地蹦起来,贴着纪羽的大腿软软地依着:“真的吗哥哥,妈妈说抓一只很难很难。”
纪羽手指蹭到女孩热乎乎的脸颊,收起手:“有一点难,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抓到。”
在大部分小孩一年都去不了几次电玩城的时候,纪羽就有一□□属于自己的抓娃娃机了。纪律把钩爪调得很松,说只要他能抓上三个娃娃,就能到他房间里睡觉。
那时纪羽才学着一个人入睡,自然勤学苦练,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纪律暗中动的手脚,不过那时他已是称得上是百发百中的神抓手了。
在小女孩的期盼的眼神下,纪羽很快抓起兔子,是机器里品相最好的一只,女孩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拉着纪羽的手一个劲叫哥哥想把人也带走,女孩妈妈送了几杯饮料感谢飞速将孩子揣着了。
母女俩走后,纪羽又抓了两只玩偶让柳承带回去,柳承还向他道歉:“我差点就把玩偶送给小妹妹了。”
纪羽摆摆手:“小事情而已,没什么。”
晚上放学,纪羽倒是没反对梁子尧跟着他。
“今天没带手机,回去我把钱转给你。”
“什么钱?”
“吃饭还有抓娃娃的钱。”
梁子尧缓步:“我有钱请客,不用给我。”
纪羽毫不客气:“你之前吃食堂免费的汤都要来三碗。”
梁子尧:“那叫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不想占梁子尧便宜的纪羽:“……”
“不是说你,纪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梁子尧转过脸,看着纪羽被夕阳浸染的眉眼,“他们是你的朋友,我不会抢。”
“什么……”纪羽顿住脚步,干燥的风拂过两人间隙。
“别生我的气了。”
梁子尧说得认真,两行视线想要洞穿纪羽的内心,在那一瞬间,愈合的右肩伤口像被蚂蚁爬过,敏感地麻痒起来。
“你想太多了。”纪羽甩下这一句,随手拦了辆车就走。
到了目的地才想起来自己没带够钱,只好把包和学生证押在车里,跑回去拿钱。
虽说纪泽兰答应今年不再离开,但厂里大大小小的事时常需要人看顾着,而纪羽天亮出门天黑回家,十天半个月才有一天假期,要纪泽兰和徐梁天天待在家什么也不做更不现实,因此有时两人也会出门处理些工作,偶尔不在家也很正常。
今晚,家里就只有他和韩姨两人。
“汤喝完就放着啊,韩姨明天收拾,晚上睡觉把窗关紧,房间温度宁愿打高一点也不要低,好吧?”
纪羽捧着碗点头:“嗯嗯。”
韩姨摸了摸他的脑袋,进屋休息。
22:47。
客厅开着一盏落地灯,鱼汤被炖到奶白,鱼肉化开,刺都挑了出去,纪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电视,手上自动舀着汤。
布置的作业写完了,新的教辅还没拆封,写不下去,刚巧韩姨叫他吃夜宵,干脆就下了楼。
随手点的一部电影倒是很好看。
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喝完汤,纪羽点了暂停,洗好碗,爬上沙发,盖着毯子聚精会神地看。
这不是不务正业,这是积累作文素材,说不定哪次考试就用上了呢。
纪羽想着,却走了神,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睡着了。
电视声音调得很低,毯子厚实,纪羽背对沙发靠垫,睡得很沉。
纪泽兰和徐梁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得放轻了动作,小心地挪近。
“睡熟了?”徐梁无声说。
纪泽兰掖了掖毛毯,拿开老公的手:“别动。”
“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睡。”
从前纪羽年纪小倒还好,在哪都能睡,再不济睡熟了也能抱回房间里,现在要想不惊动人倒是难了。
“再等等,坐会儿。”纪泽兰在纪羽身侧坐下,徐梁没敢下臀,他身板壮,怕一坐下沙发凹一块,儿子能打个滚惊醒,索性在地毯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