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醒来之前,我刚用了三支强效抑制剂。”傅逐南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这样,你不应该在这儿。”
慕然的耳边响起自己傻乎乎的疑问:“那我应该在哪?”
——“别着急,你早晚会知道的。”
“慕然!”
肩膀被人用力晃了下, 慕然呆呆抬头, 看见慕禾安放大的脸:“姐、姐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啊?”慕禾安阴阳怪气了一句, 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转头问医生,“他脑袋真的没问题吗?怎么感觉变得更傻了?”
医生微微笑:“检查结果显示没有什么问题,慕小姐, 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三天后带着慕少来复查。”
“姐!”慕然扯下慕禾安的手, 不高兴, “我没有。”
慕禾安眼神轻蔑,上下打量了一番:“行,没毛病,只是恋爱脑而已。”
被一语道破,慕然的脸骤然红了, 他支吾着要反驳, 还没能说出口, 就被打断了。
“行了,没什么不舒服的话就走吧, 你若桉姐在家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呢。”慕禾安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郁,“记得买点柚子叶回去, 扫扫晦气。”
慕然“哦”了声,乖巧跟上。
等上了车,见司机把挡板升上去了,他才问:“姐姐你是不是早知道许涵有问题?”
“……”
慕禾安脸上的笑意彻底褪去,她望向窗外,看了会儿,又回头看慕然:“我只是觉得他有时候……虚伪。”
但又有什么关系?
许家对她来说太微不足道,就算许涵对慕然的感情并不真诚,她也觉得尚在掌控之中。
她轻忽地把许涵归纳于为了钱利和慕然维持好关系的人,最后被狠狠反咬一口。
说到底,是她狂妄,又武断。
慕然摇摇头:“和姐姐没关系。”
如果……早就能发现。
那些相处之间的细节,交谈间隙里某个瞬间的怪异,只言片语里的不契合,早就说明了这段关系里的问题。
只是他一直都在忽视。
面对傅逐南时,慕然没好意思问,现在和慕禾安一起,他终于找到机会:“许涵他……怎么样了?”
“死了。”慕禾安回答,“游艇爆炸的时候,除了你,没有第二个幸存者。”
“他……”
慕禾安声音很有力:“然然,是慕承业让慕易博以报仇做幌子,骗许涵上船,好一起同归于尽,所以无论是谁的死,都和你没关系。”
慕然一怔,随后无奈地笑了下:“姐姐,我不会因为这个自责的。”
慕禾安没有搭话。
“啊,对了,能去我的画室一趟吗?”
“做什么?”
慕然说:“有一个……快递。”
……
电梯门一打开,傅逐南就看见了等在电梯口的蒋潜,他用眼神示意蒋潜跟上,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听对方的汇报。
“夫人来了,在您的办公室里等您。”蒋潜说,“我问了夫人是什么事情……夫人没说,坚持要等您到。”
傅逐南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蒋潜点点头,快步离开。
傅逐南停在门口,握住门把手,微步可查地停顿了片刻。
“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闻夫人对商业一窍不通,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很少会亲自到公司来。
闻夫人没有动,她静静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直到傅逐南过来了,才抬起头看他:“喃喃。”
她的目光里夹杂着许多难懂的神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傅逐南在她的对面坐下,看见了桌上的文件。
“您为什么要调查他?”
闻夫人沉默片刻,说:“宣布订婚那天,是我带他进去的,大概是来得太匆忙,所以信息素没能掩盖住。”
她从那个时候就起了端倪,但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所以一直在背地里偷偷查。
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毫无意义,但莫名的,说不清的缘由还是让她继续查了下去。
“爷爷知道……会生气的。”闻夫人喃喃自语。
“他会生气。”傅逐南沉默了很久,才很缓慢地开口,“那您呢?您什么看法?”
她?
闻夫人目光怔愣,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从小到大,她的看法、她的言语都不重要。
作为Omega要为家族做出牺牲,所以她听从了父亲的话嫁给了婚前没见过几面的丈夫。
作为姐姐、女儿,要为了落魄的家族谋利,所以哪怕是最羞辱的时刻,她也没办法从傅家离开。
作为母亲……
闻夫人像触电般,眼神瞬间变得惊惶。
只有在傅老爷子的允许下,她才拥有“母亲”的权力。
她喉咙发紧,不知所措地重复:“爷爷,会生气,他很想要……”
“那您呢?”傅逐南打断了她,语气平淡地又问了一遍。
闻夫人抿紧了唇,她看见了傅逐南的眼睛,浅色的瞳孔沉静平和,像早已凝结的琥珀,将那一刻的美好化作永恒。
傅逐南等了很久,见闻夫人一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才说:“妈妈,我无比清晰、明确,我喜欢慕然,无论他是Omega还是Alpha,我都不在乎。”
“你会祝福我吗?”
他直直地盯着闻夫人,让那双躲闪的眼睛无处可逃:“如果爷爷反对我,您会支持我吗?”
“……我、我,”闻夫人垂在膝上的手握紧,又在某一刻松开,“当然。”
“喃喃,你有自由选择伴侣的权利。”
傅逐南对这样的答案毫不意外。
从闻夫人带着文件来办公室里找他时,他就知道了答案。
成痂的伤口生出痒意,仿佛有新的血肉生长出来,彻底抚平了伤痕。
他总执着于一个答案,过去那些疼爱究竟是源于“爱”,还是因为不可或缺的“继承人”?
彼时闻夫人躲闪的目光成了长久的枷锁,将他困牢了,像被套住脖子的幼象,即便长大了,有足够的力气挣脱枷锁了,却没有挣扎的勇气。
傅逐南想,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
躲闪的目光不是因为心虚,是愧疚。
他伸出手,缓慢又小心地抱住闻夫人:“妈妈,谢谢你。”
“还有,不要再愧疚了。”
那些好的坏的,都早已成了无需纠结的过往。
……
很巧,傅逐南刚到路口,就看见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慕然,他让司机慢慢开车跟过去,降下车窗,问:“为什么在这儿下车?”
这里距离他们的家起码还有半个小时的步行路程。
“吃太撑了,消消食。”慕然慢悠悠往前走,“若桉姐的手艺真的很好,下次我们一起去蹭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