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在骑车去补习班的路上,就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在响,他到地方打开一看,池却给他发消息,很简短:“?”
齐柏宜回他:“给你补充营养。”
那边过了一会儿,回过来的文字充满池却的风格:“就是你不想喝。”
齐柏宜说“嘿嘿”。从那以后,他们每天的互动又从零变成一,齐柏宜每天早上偷偷把羊奶放在池却家门口,齐柏宜晚上回家的时候,羊奶已经没有了,池却没找他说过什么,他也没有被季韶问过什么。
齐柏宜有时候晚上回家,走过五楼的时候看到空旷的楼梯,觉得那片空气仿佛被施过魔法的残留,是一种维持他与另一个人微弱关联的魔法。
这样当送奶工的日子结束得比想象中要快,上海从冬装换到夏装好像真的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上一秒还在放新年的烟花,下一秒季韶就在他耳边,问他身份证准考证有没有带。
他们的高中是一个考点,令齐柏宜没有想到的是,他和池却居然在高考分到了一个考场,池却坐稍后方的位置,齐柏宜在前排。
走考场的时候,池却也只是对着他遥遥点了一下头,眼睛又移开不看他了。
今晨没有羊奶,齐柏宜下楼的时候看到池却站在那里,手上什么都没拿,校服的短袖在大臂上晃了一下,问他:“走吗?”
为期两天的考试,齐柏宜后来想想,其实不记得几道试题,但是记得最后一个半天,高考结束的下午,班上组织聚会,池却把聚会礼貌地推掉,程昇和安奇挽留了他几句,但池却坚持要走。齐柏宜在这时候跟上去,在狂欢里把池却拦下来的时候问的问题。
他对池却说:“我们得谈谈。”
池却眼皮掀起来一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谈什么。”
齐柏宜把拦在他身前的手放下,和池却顶嘴,说:“我不是说了吗,谈谈我们。”
第39章 我们的吻(1)
池却不出现在聚会这种场合,可能对很多人来说都无关痛痒。池却看一眼拦在他面前的齐柏宜,又往后看到了在等齐柏宜的其他很多人。
到高考的这段时间,池却在班上话比从前更少,安奇和程昇天天厮混在一处,便也很少把精力分出来给他,池却旁边的座位长期没有人,眼睛里都是平静与空旷。
齐柏宜和池却说话的时候,身后有人催了他一声,齐柏宜看到池却皱了下眉,但是很快松开,还对着他提醒道:“有人叫你。”
他明显就不大想和齐柏宜谈,齐柏宜看出来,顿时有些气血翻涌。
他转头对着催他的人说:“我也不去了。”
“别呀,”那人说,“你不去我们多没意思啊。”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道:“就是啊,好不容易考完了,去呗。”
池却低着头,还是没办法装作很大度地站在这里听这个人说需要齐柏宜,那个人说没有齐柏宜不行,他听不下去,转身穿过人群走了。
齐柏宜只是回个头的时间,池却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人潮汹涌,齐柏宜首先感觉到的是大脑很短时间的晕眩。
程昇和厉洺走到齐柏宜身边,看到他的表情,问他怎么了。
“气死我了,”齐柏宜咬牙切齿地说,“跑这么快,我是会吃人吗?”
厉洺问:“你在说谁啊?池却啊?”
“你终于看破了他的真实面目,”厉洺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说,“我当时就说他这个人讨厌这个讨厌那个的,招人烦,你还不相信。”
池却老不爱搭理人,有时候是挺招人烦的。齐柏宜也烦,但清楚自己一点也不讨厌他。
“我真不去了,”齐柏宜对他们说,“你们去。”说罢就背着书包,往家的方向跑。
学校离家不远,池却没花多久时间就到了。家里没人,池樱有一定不能缺席的工作内容,桌上放了她早上出门前煮的饭菜,比平时丰盛,用塑料碗扣着,已经凉得彻底。
池樱和他说过要热一热再吃,池却觉得麻烦也没听过,反正池樱不知道。
池却到电饭煲里挖了一块干冷的米饭,放到桌上,又打出另外一碗,把手机打开放在碗跟前,屏幕上是和艾尼的所有聊天短讯记录。
他想,他马上可以回去了,高考之前,他已经看好了能够跟自己分数差不多的新疆的学校。
齐柏宜把毕业旅行的目的地定在新疆,但池却知道,他不止有这一个目的地。
这些地方,这些山和水,对齐柏宜来说只是生命中的车窗外面幻变的风景,他只做过客,短暂停留而已。
池却吃了几口,胃口就没了,他把不能过夜的菜和米饭倒进垃圾袋里,打了个结,开门下去扔。
他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齐柏宜举着个手,像是要敲门的样子,表情很呆地站在门口。
池却往前走,他就往后退了两步,让他出来,池却问他:“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完话,”齐柏宜跟着池却下楼,“你没有礼貌。”
池却看都没看他,说:“你不是和他们去聚会了吗?结束了?”
齐柏宜到家是慢了些,回来的时候在楼道口碰见下楼散步的邻居奶奶,被拉着关心他的考试成绩。梧桐树掉光了叶子,会长出新的来,嫩绿地就又有几片掉在地上,齐柏宜绕过它们走,池却面无表情地踩过那些叶子,把厨余垃圾扔在桶里。
齐柏宜和他说:“我没有去。”
池却就问他为什么不去,语气平淡,好像并不是很在意他去还是没去。齐柏宜有些恼火地说:“你莫名其妙给我脸色看,我还去什么去?”
“没给你脸色看,”池却说,“厉洺说得很对,我就是惹人烦,我就是这样,改不了,不是针对你。”
齐柏宜不知道池却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脾气,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厉洺说的话,他噎了一下,池却就往回走了。
他两步追上池却,赶在他前面进入楼道,楼道很窄,风里带着的隐隐约约的热气聚集在两人中间,路被齐柏宜完全堵住了。
“他觉得你烦,我又没有,”齐柏宜气得感觉太阳穴都在跳,说,“你生他的气就好了,不理我做什么?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他说完,池却才终于看着他了,没来由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摆出一副懒得与他争辩的表情说:“让开。”
“不要,不让开,”齐柏宜对付池却最好的办法是耍赖,“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
池却不为所动地说:“没有吧,我什么时候不和你说话?”
“再说,”他顿了一下,看起来有点犹豫,开这样的头也像是没想好的嘴快,但还是接着说下去,道,“不是你一直躲着我吗。”
齐柏宜没有为所有的问题想好足够充分的理由,被池却问住,一下也支吾了起来。
池却已经尽可能避免谈论那个拥抱带来的蝴蝶效应,他不是很愿意回想,也没有直面的勇气。
“我……”齐柏宜嘴巴张开又合上,池却这样的说话方式,目的就是为了终止这场对话,齐柏宜于是把话题重新转回来了,他又问,“那我现在来找你解决问题了,你躲那么快干什么?不想和我说话?池却,到底是谁觉得谁烦啊。”
六月初对于上海来说已经是夏天,池却回家的时候就冲了个澡,现在身上只有一件背心,和第一次见到齐柏宜的那身一样,境遇貌似都有些相同,但又完全不一样。
池却脸上看不清表情,顶着齐柏宜,硬是往上走了一阶,齐柏宜往后晃了下,自己又稳住了。
“我没觉得你烦,”池却说,“但是你问我在生什么气,我记得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齐柏宜只感觉心脏好像意识到什么,很重地跳了一下,池却的语气透着些狠厉的逼问,对他说:“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不喜欢看你和其他人一起吗,你应该没忘吧?”
他说:“齐柏宜,你怎么有那么多朋友啊,你都有那么多朋友了,为什么还一定要纠结我理不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