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枯之色(11)

2025-12-16 评论

  男人顿了一下。只一下,他就又一次迈出了步子,接着疾步往外走,想跑的心思溢于言表。

  陈述厌一看他还往外走,一下子想到了他当年那一通根本不给人挽留机会的分手电话,和当年不由分说的不辞而别。

  一股无名火一下子烧了心。

  这股火窝在他心里很久了,陈述厌当即提高了声音:“徐凉云!”

  往外走的男人顿住了脚步。

  他停了下来,不再动了。

  这是徐凉云,这确实是徐凉云——他虽然把自己包成这样,但陈述厌能认出来。

  无论他扮成什么样,陈述厌都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没动,但是陈述厌感觉出了他的慌乱无措。

  “回来。”陈述厌说,“我现在对你没那么多耐心,给我滚回来。”

  徐凉云没动。

  他越是不动,陈述厌心里的火烧得就越旺。

  任谁被热恋中的男朋友以那种冷暴力的方式分手撇下,心里都会有怨念。

  这怨恨都五年了,当然想爆发。

  陈述厌啧了一声,走过去一把拽住徐凉云,把背对着自己的他一把拽回了身来。

  徐凉云就乖乖让他拽着,像个提线木偶似的随意处置,又一声都不吭。

  “说话。”陈述厌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

  话已至此,徐凉云或许是知道自己这次死活都跑不开了,只好轻轻叹了一声,哑声开口了。

  “没有。”

  徐凉云说。

  他说完,又觉得这样跟陈述厌说话不太自在,也不太合适,就伸手取下了墨镜,又把墨镜折了起来,放在手心里。

  他眼睛周围一圈都是浓重的熬过夜的痕迹,还轻轻蹩着眉,整个人憔悴得和陈述厌记忆里那桀骜不驯的身影一点儿对不上号。

  陈述厌看着他那双眼睛,突然有点不认得他了,连那些都准备好要爆发的恨都一时间卡了壳。

  他记忆里的徐凉云长得很好看。

  五年前的时候他是年轻的特警,黑色的制服衬得他人很白。陈述厌记得徐凉云有双含情眼,但这双含情眼上头横了一对剑眉,再加上他本人的一身浩然正气与凶狠如狼,含情眼基本上是白瞎了,空有个好看的壳。

  只有在陈述厌这里例外。

  他看陈述厌的时候,一双向来冷漠如冰的眼睛里会柔成两池水,像遥遥望不见尽头的海底,让陈述厌越陷越深。

  可现在海干了,陈述厌在他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看见他眼睛的这一瞬,陈述厌眼前一晃,这才慢吞吞地意识到,原来都过去五年了。

  陈述厌又慢吞吞地想,原来五年是一段远比他想的更长的时间。

  五年了啊……好长时间了。

  真的好长时间了。

  陈述厌这么一想,就无端怅然了起来。于是默默地松开了手,放开了徐凉云。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

  徐凉云垂眸呆了片刻,又伸手把口罩取了下来。

  他真的瘦了不少,不知道这五年是怎么搞的,一点儿陈述厌记忆里的精神气都没有,甚至憔悴得有些不符合这个年龄段。

  陈述厌看着他,忽然想,徐凉云不年轻了。

  他记忆里的那个在汹涌的雷雨里大声喊他的名字,喊着他叫他跟自己谈恋爱的警校学生,他坚韧的烈光,大约早就死了,死在了他那件案子里,算是为他而死。

  如今在他面前的,只是那光留下的一捧死灰。

  死灰站在他面前沉默了好久。然后,他才抿了抿嘴,对陈述厌说:“我真的……没什么想说的。”

  陈述厌心里还怅然着,可这些年对徐凉云的怨念太深,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被心里的积怨已久推着冷笑了一声,一句话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那你刚才干嘛呢。”

  他问。

 

 

第8章

  “那你刚才干嘛呢。”

  陈述厌问他。

  徐凉云:“……”

  徐凉云显然也搞不清楚自己刚才在干嘛,陈述厌分明看到他嘴角一抽,神色也变得有点为难,一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想和陈述厌说,也不想和他见面,那他跑进来一路咚咚锵锵的是在干什么?

  陈述厌心里突然有点平衡了,他发现,原来连自己都看不懂自己的不止他一个。

  徐凉云也这样。

  徐凉云默了片刻,把脑袋别到了一边去,紧抿着嘴不愿吭声,又低头抹了抹脸,像是因为不敢面对什么而心虚。

  他一这样,陈述厌心里就突然无端生出来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悲凉。

  他说不清是为了什么而悲凉。五年前用冷暴力和他分了手,不由分说就不辞而别的人现在这么憔悴不堪地出现在他面前,甚至都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看起来还莫名失魂落魄的,陈述厌觉得自己该高兴的,也该幸灾乐祸的。

  这完全就是个爽文剧本。

  但他高兴不起来。他看着徐凉云,一点儿都寻不到当年雷雨里大声喊爱他的青年的影子。

  他突然就觉得更恨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爱恨这东西从来不讲道理。

  陈述厌死盯着他,又很犟地问了他一句刚刚才问过的问题:“你真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没有。”

  “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吗。”

  徐凉云不吭声了。

  陈述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不知是他对徐凉云的感情太浓烈,还是五年前受的伤真的太重,脑子都开始一阵阵昏昏涨涨地疼了起来。

  换做以前,他是真的不会对徐凉云说这样的话的。

  真的不会。

  但是现在会了。

  ——他现在居然会了,徐凉云。

  陈述厌越想越恨,于是伸手扒下手上的手套,扒得近乎是咬牙切齿。

  他把伤痕累累的一只手举起来,伸到徐凉云面前,差点没怼到他脸上去。

  陈述厌声音都恨得发颤:“你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吗!?”

  徐凉云像是被他手上的伤刺痛了眼,陈述厌分明看到他双眼一凛,几分惊恐很格格不入地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他甚至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毫不自知地往后退了半步。

  原本坐在一边负责守着陈述厌的警察早被吓傻了,都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才好。一见到此情此景,他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连滚带爬地上了前去,插入了其中,把两个人分开了。

  警察扑上去把陈述厌往后拉,好声好气地劝了起来:“好了好了好了……陈先生你冷静点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啊?你……”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陈述厌脑子里的弦一下子就炸了。

  那些汹涌的恨全都一鼓作气涌了上来。

  警察话都没说完,陈述厌就又喊了起来:“商量?我不跟他商量吗!?是谁不商量的!?”

  陈述厌气得简直要疯,脑子里嗡嗡直响,伸手试图推开力气比他大多了的警察,用没戴手套的手指着徐凉云就骂:“你他妈的我刚从ICU出来!!徐凉云!!我刚出来!!!你就他妈跟我分手!?你有病吧!!”

  “我他妈手都动不了!!签字都没法签浑身都疼着呢你就他妈的跟我分手!?!”

  “你凭什么啊!?!你凭什么电话都不接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了就算!?你以为你谁啊你,你累什么累!?!你以为我躺ICU很容易吗!?!你知不知道我他妈有一整年什么都画不出来啊!?我什么都画不出来!!我抖得笔都握不住!!!你知不知道医生跟我说我再也画不了画了,你知不知道我又去做手术又去做康复训练你知不知道我多疼啊!?你他妈知不知道啊你!?”

  陈述厌越骂越激愤越骂越委屈,当年徐凉云那一通电话声音太凄凉,比外面的雨都冷。

  徐凉云走了。他说因为他累了,所以到头了——他说散了吧陈述厌,我们到头了。

  如今骂着骂着再想起来,陈述厌都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觉得这也太他妈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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